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都是记忆惹的祸 作者：潘彩虹 文案 重遇自己的高中同学兼暧昧对象是一种什么体验？ 程千景：没有体验，因为他根本不记得我了。 陆湛希：没有体验，因为我不记得了。 记忆：锅都我背？？？ 嗯。 1v1 HE 最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千景陆湛希 ┃ 配角：樊兴高莹莹 ┃ 其它： ================== ☆、chapter 1 　　今天咖啡不打折。 　　天气好的时候，“忆缘”咖啡店里就会坐满人，老板娘忙前忙后的招呼，随手就把空闲时招揽生意的打折招牌摘了下来。 　　腿脚慢了一步的程千景站在咖啡店前，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无奈地撇了撇嘴。 　　咖啡店不打折，她泡在店里写小说的计划也宣告破产。 　　她抬头看看湛蓝的天，想到这样的天气只能窝在出版公司里，程千景的内心还是有些沮丧的。 　　一阵冷风吹过。 　　四月的风还微微有些寒，程千景打了个激灵，从晃神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罢了罢了，有地方去总比让故事露宿街头好。她缩了缩脖子，快步向离“忆缘”不远的写字楼走去。 　　今天的保安大哥看上去格外的慈祥，他抬头看了程千景一眼，上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白T恤和牛仔裤的女孩，程千景也回报以120%真诚的甜美微笑，露出自己标准的人畜无害的表情。 　　保安的脚向程千景的方向移了移，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她。程千景干咳了一下，一边偷瞄着保安大哥的反应，一边慢悠悠地蹭到电梯旁，终于确定人家是真的不拦她，才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走上了电梯。 　　靠刷脸过安检的技能，程千景在自己26岁这一天，终于习得了。 　　* 　　“墨客图书”位于写字楼的三层。 　　在这个有些古旧的老楼里，除了对外出租的超市，竟是些员工不足10人的小公司，也只有“墨客图书”说起来，有那么一些现代气息。写字楼的墙面砖已经泛黄，楼道里偶尔还会发出潮湿的味道。电梯有时坏了，全体员工还要爬楼梯上班。 　　程千景总是和高莹莹说，在这栋写字楼里呆久了是可以写恐怖小说的。 　　高莹莹是程千景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原本都在附近SOHO的一间开放办公室写小说，后来高莹莹转做图书编辑，就加入了“墨客”。再后来程千景也签到了这家图书公司，开始了被人收编的日子。在程千景看来，“墨客图书”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座位，还有免费的咖啡，对于坚持不在家写东西的程千景来说，如获至宝。 　　* 　　今天的墨客，气氛明显不一样。 　　平时笑眯眯的前台，看到程千景的样子如临大敌，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手边一摞待拆的快递动都没动。 　　“欢、欢迎光临。”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欢迎光临？ 　　程千景一怔，这小妮子嘴角抽搐，面色惨白，怎么突然挂了一脸的克夫相？…… 　　而且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程千景指指自己，又后退两步看了下公司门外的招牌，确定自己进的确实是“墨客图书”，又满脸狐疑地走到前台面前。 　　“你……没事吧？”程千景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前台妹子眼前晃晃，“我找……” 　　“高莹莹在那！” 　　前台妹子突然大声接话道，反倒吓了程千景一跳。 　　“你干嘛那么大声啊……”她掏掏耳朵，惊诧地望了前台一眼，捕捉到了她眼中明显的紧张。 　　是在等什么重要的快递吗？ 　　高莹莹是个谨言慎行的人，有她做责编，万事都很让人放心；只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人生又实在有些无趣，无趣到你总能在一抹亮色中，发现她独有的惨白。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不管墨客的人有多少，程千景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高莹莹的座位，因为她工作的地方，永远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生活化的东西出现。 　　如果说高莹莹的生命有一束光芒的话，那她坚定地认为，那束光就是自己。 　　“高编，见到我有没有很开心？” 　　“开心，开心……”高莹莹回答地很敷衍，话音落了才从电脑前探出自己的脑袋，她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打量着笑眯眯的程千景，“又来蹭咖啡啊。” 　　“什么叫蹭！”程千景反驳：“我是帮你们鉴定咖啡质量的！毕竟我也是经常喝咖啡的。” 　　高莹莹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对，经常在打折的时候喝。” 　　“价格打折咖啡质量又不用打折！” 　　程千景嘴角抽搐了下，眼神下意识地环视着办公室的四周。她从刚一进来就觉得“墨客”安静得要命，之前那些聊天的哈啦的，过来和她打招呼的居然一个也没有，大家的头都躲在电脑后面，一副优秀员工的模样。 　　程千景绕到高莹莹身边，弯下腰，降低了声调问：“你们公司今天是不是有活动啊？怎么大家都这么……听话。” 　　高莹莹也侧头看了下四周，神神秘秘地对千景道：“是我们的新老板要来。” 　　哦…… 　　程千景恍然大悟。早就听说“墨客”要被收购，收购之后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大家对这种官方说辞都有所存疑，但的确，早前墨客的发展太过单一，连她这样的都能算是招牌作者，可见公司已经不思进取到什么程度了。 　　但咖啡还是要蹭，稿子还是要写的。程千景的眼眸锁定了高莹莹不远处的会议室，她指指会议室的门：“那我躲到里面好不好？” 　　高莹莹挑眉：“你还真会找……新老板在里面。” 　　新老板已经来了？ 　　程千景两眼亮晶晶地，一颗八卦的心陡然跳跃了起来，眸光一下子就被会议室关闭的神秘的大门吸引了，她不由得开口发问道：“怎么样？” 　　高莹莹思忖片刻，抿着嘴吐出一个字：“帅。” 　　程千景扑哧一声，用敬佩地目光凝望着高莹莹：“你对你新老板的形容，真是简单粗暴。” 　　高莹莹瞪她：“只见过一面，我又不能透视！” 　　程千景咯咯笑，她指着会议室的方向，问：“那隔壁那间呢……” 　　墨客有三间会议室，不过常用的只有两间，第三间因为地方窄小，空调又有问题，是常年作为备胎存在的。当然这些程千景其实并不清楚，高莹莹也就顺水推舟把她塞在了把边的小会议室里。 　　“一拐弯就是厕所，地理位置优渥。”高莹莹说。 　　可谁要一个优渥的黄金厕所位啊！ 　　程千景也是呵呵了。 　　*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黄金厕所位起了作用，程千景的写作出奇的顺利。唯一的问题是大厦的空调系统，因为发挥太不稳定，让程千景写的满头大汗。 　　原本可以一连写上一上午的她，也不得不走出会议室，呼吸下外面清爽的空气。她舒爽地用力伸了个大懒腰。 　　“麻烦让一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程千景下意识的回身，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正对着她，双手随意的垂在身侧，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麻烦让一下。” 　　见程千景没有动，对方又说了一句。 　　“陆、陆……”程千景紧紧抿嘴，心“嘭——”地一声炸裂了。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迅速流向大脑，刚刚被热气蒸腾的迷糊瞬间烟消云散。 　　“陆湛希？” 　　那男人挑挑眉，仅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就让程千景无限确定他的身份。 　　“是陆湛希吧？你怎么在这儿啊？！”她挤眉弄眼的，双手托着自己的双颊，不想让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上去像个无脑的花痴。 　　“你是……”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起程千景，但眼底的打量已经悄然展开——疏于打理的长发被卷成了乱糟糟的丸子头，白T和牛仔裤的搭配也没有任何的时尚感可言，还有她干巴巴的素颜…… 　　好吧，他可以勉强承认这个人的素颜还算不错。 　　程千景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多么的突兀，也没注意到在她激烈的反应下，对方的漠然显得更加明显。 　　“墨客图书”的主编老王恰是时机的冒了出来，他走到两人面前，看都没看程千景一眼，赶忙对那个男人谄笑道： 　　“陆总，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您开会呢。” 　　“陆、陆总？” 　　程千景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又迅速地关机重启，“陆湛希你是墨客的……” 　　墨客的新老板？ 　　三个人鸡同鸭讲的说到这里，老王才注意到程千景所在的尴尬位置。他对于千景总是跑来蹭公司资源是一直不满的，但程千景的小说销量好，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所有看言情的人都知道，程千景在墨客出的六本小说里，三本是带有“不可描述”情节的，三本是纯纯的校园爱情。“不可描述”的小说更火，但只在台湾有所发售；校园爱情的小说纯爱，却也为程千景吸引了大量的少女粉丝。 　　而这六本小说，贯穿始终的主角只有一个人，陆湛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生怕陆湛希因为程千景小说的事情迁怒公司，程千景就自己送上门了。 　　老王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千景，我们的金牌作者。” 　　“程千景……是你？”陆湛希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些表情，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程千景来，“墨客的金牌作者，幸会。” 　　程千景见他一脸官方的笑容，性子一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是吧陆湛希，你真不记得我了？我们高中三年同学耶！” 　　陆湛希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恐怕你认错人了吧？” 　　程千景认真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老王的内心是崩溃的。 　　从他知道新来的老板叫陆湛希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与程千景之间很快就会有一场恶战。虽然千景为“墨客”扛下了不少的流量，但没有哪个老板会喜欢让自己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言情小说的故事里。 　　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老王感觉自己成为了左右为难的黑暗骑士。 　　“程！千！景！”他只能率先向程千景发难，“人家陆总是美国回来的，你不要开玩笑哈！” 　　办公室的灯光下，陆湛希凝视着程千景的眸子变得越来越深邃，主编的心也仿佛跌入了油锅，左右都是煎熬。 　　如果这个陆湛希真是程千景认识的陆湛希，那他不就真成了程千景六本小说里，三本不可描述小说，三本校园小说的重要角色了吗？！ 　　他恼羞成怒：“陆总根本不认识你！” ☆、chapter 2 　　即使最普通的人，一生中也至少有那么几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对于程千景来说，这些回忆很多都是由陆湛希构成的。她曾经亲身经历同学的冷眼和霸凌，在性格塑造的青春期，一度认为这就是人生的全部真相，是陆湛希让程千景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美好的感情会发生的。 　　陆湛希再次出现，却已经完全不认识程千景了，好像她曾经的回忆，都是玩笑。 　　真是一出荒诞剧，程千景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话。 　　此刻陆湛希和程千景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对面地僵持着，门外是主编老王假装若无其事略过的脸。他原本想要在陆湛希面前好好表现，开个全体员工大会，狐假虎威一下，没想程千景的意外出现，打乱了如意算盘。 　　不过这样也好，这枚烫手的山芋，越早解决越好。 　　最好能处理下程千景这小妮子……主编心中暗想，隔三差五来蹭咖啡，早就有人该管她了！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还在持续着，程千景等了半天，也不见陆湛希说明要和自己对谈的原因。她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沉不住气，率先问到：“你真不记得我了？” 　　陆湛希挑眉，“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你。” 　　“啊……”程千景依旧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挤眉弄眼地，“我还以为……你是觉得丢人，才不承认的。” 　　她把陆湛希写在小说里，有些还有不可描述的情节。在刚开始的惊诧过后，程千景为自己提供了陆湛希不能“认识”自己的原因—— 　　他身为出版公司的老板，肯定不愿意成为小说的原型人物，假意不认识自己也很正常。后来陆湛希提出要找程千景单独谈谈，她几乎确定陆湛希一定是故意说不认识她的。 　　只是现在…… 　　程千景瞟着陆湛希正经八百的“死人脸”，心中暗想：他不会真的不认识我了吧？ 　　顿了半晌，陆湛希的回答飘了过来，“确实很丢人。” 　　“……” 　　“有些人听到我名字，反应很古怪。”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原本一个看上去严肃的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言情小说。程千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在为自己在陆湛希心中的存在感据理力争。 　　“可是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丽泽高中！你也不记得了吗？” 　　丽泽高中？ 　　陆湛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程千景，从她眼中透露的渴望被认可的目光不像是假的，可他记忆中又确实没有程千景这么一号，他很想说是程千景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斟酌半晌，陆湛希却只是轻咳一声，算是默认了程千景的话。 　　程千景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 　　“那你叫我来干嘛？”她没好气地说。 　　“是关于你小说的事情。” 　　“我的小说？”程千景应视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不承认你是陆湛希吗？那小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湛希认真道：“但我总是墨客的老板。” 　　什么意思？ 　　她扬起下巴，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的小说正在谈影视化，我希望可以改掉陆湛希的名字。”他深邃静谧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直视片刻就有了蛊惑人心的神奇力量。程千景一时间有种无法言喻的体验，被多年不见的陆湛希，以陆湛希的声音说不要陆湛希出现在自己的小说里，她突然体会了人们常说的，恍然如梦的感觉。 　　“毕竟无论是墨客还是我个人的立场，陆湛希都不是个很合适出现在小说里的人物。” 　　程千景不自然地晃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整个人有些恍惚。她张了张嘴，脑子里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怯步，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湛希见程千景没有开口，又继续道：“当然影视化的部分我们会尽量为你争取主动权，不过这次的机会是墨客扩展事业版图的第一步，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程千景的思绪又震荡了一下，她下意识地驳斥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到底是为了墨客，还是为了你自己？” 　　“不能都是吗？”陆湛希露出了他与程千景见面后，第一个官方的笑容，“我就能代表墨客。” 　　# 　　“他说的对啊！” 　　高莹莹在和程千景吃午餐的时候，缠着千景复述了她和陆湛希见面的全过程。她原本被通知要开全体大会，却因为陆湛希和程千景的会面而临时取消了。 　　至于原因，高莹莹也和主编一样，心知肚明。 　　所以即使她听完了程千景极具个人色彩的描述，内心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陆湛希是老板嘛！你这么编排老板，他当然不高兴啊。” 　　“我哪里编排他了！”程千景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承认他是我认识的陆湛希，我可以承认我让他不爽了，他又不承认他是我认识的陆湛希，那我最多……最多是撞名而已吧！” 　　高莹莹轻哼一声，“你这名字撞的，也太偏了吧？” 　　有人撞张三李四王五，撞到陆湛希，好难。 　　程千景不答，却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所以……现在你承认自己认错人了？”高莹莹一边咬着个菜花，一边八卦地问。 　　程千景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撞脸又撞名，那张脸，那个名字，还有那个……那个……”她一时语塞，拿不出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总之一定是他。” 　　高莹莹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是他不想说认识你？” 　　…… 　　程千景回想了一下见到陆湛希的模样，他面对自己的样子并不像是有意隐瞒。再说陆湛希根本就不擅长瞒天过海，她认识的陆湛希，冷漠只是保护色，却并非对人怀有恶意。她并不相信陆湛希是假装不认识自己。 　　“好像也不是。”程千景犹犹豫豫地，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高莹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陆湛希的故事，即使是她，也只是从千景的小说里偶尔窥探着陆湛希的样子。程千景和陆湛希发生过什么，她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仅仅他们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 　　程千景扫过高莹莹的眸子，对视的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瞪大自己的眼睛，嘴巴微张，道：“我知道了！” 　　高莹莹吓了一跳，“你神经病啊！” 　　“他肯定是失忆了！” 　　程千景口中的“失忆”说得掷地有声，话一出口，惊得高莹莹差点被口菜噎死。 　　“你说什么啊！” 　　“所以他才会记不得我，也才会有那种茫然的表情。” 　　“你……说什么啊！？” 　　见高莹莹一副理解不能的样子，程千景于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自己的脑回路：“你看啊，如果你遇到一个人说认识你，而你不认识他，你一定会直接拒绝，但是陆湛希没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高莹莹满脸疑惑。 　　“说明他的记忆真的有断层啊！而我……就存在在这断层之中。” 　　仔细回忆陆湛希对自己的态度，程千景确实发现了无数疑点。他看上去完全不想和自己的小说扯上任何关系，那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墨客的新老板。市场上有那么多更好潜力更大的出版公司，墨客成为陆湛希最终的选择，难道不是因为她？ 　　时隔多年，陆湛希经历过什么她都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陆湛希的身份。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陆湛希从学校退学就不清不楚地—— 　　程千景的思绪飘回到高三那一年，她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在紧张地准备着高考。陆湛希成绩好，学习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情，程千景这样的学渣，苦苦支撑着每天学到12点，为的是拼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好名声。 　　直到那天凌晨，她隐约听见有消防车驶过小区的声音，打开窗帘，却见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看到。程千景只张望了片刻，就和所有没有好奇心的人一样，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就听说了陆湛希家里失火的消息，而陆湛希从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来上课。 　　陆湛希先是办了休学，之后又办了退学。程千景从老师和同学那里，都得不到关于陆家任何的消息。陆家只有一位老管家还在，但他对陆湛希的问题三缄其口。校园里一时间谣言四起，高三学生的压力让他们的想象力空前的发达，陆湛希被安排了一千种可能发生的灾难。 　　有段时间，在程千景的梦里，陆湛希的脸都是不完整的。 　　说不定就是那场火灾，让接受治疗的陆湛希，完全忘记了程千景这个人。 　　高中时期的各种传言和如今陆湛希的状况结合起来，突然让程千景很确信陆湛希就是失忆了。 　　“说不定，我想想办法，能让他恢复记忆呢！”程千景若有所思，“比如……吓他一下什么的，电影里不是老这么演吗？！” 　　脑洞大开的程千景也给自己夹了个菜花。 　　只是她的脑洞在高莹莹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千景，你别闹了，”高莹莹苦口婆心，“陆总现在可是你半个领导，你把他惹急了，影响仕途啊！”她担忧地说，一方面担心着程千景，一方面也担忧着自己的仕途。 　　但这些劝告，完全不足以阻止程千景心中响起的冲锋号的声音。 　　“你放心吧，”她小嘴一嘟，眼睛亮亮的，“我不会乱来的。” 　　 ☆、chapter 3 　　号称自己绝不会乱来的程千景，其实并没有想好“正来”应该怎么做。 　　在咖啡厅打折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桌旁，双眼呆滞地望着窗外，脑子却在高速运转，寻找着有可能“刺激”陆湛希的方法。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男孩子的恶作剧是喜欢一个人时才想得出的把戏，因为光是想这些把戏就已经太辛苦了。 　　程千景反常的表现引起了咖啡店老板娘的注意。她略带担忧地走到这个老顾客的桌前，抬手在程千景的眼前晃了又晃：“你没事吧？小说进行不下去了？” 　　老板娘带着关切的语气让程千景回了神，她摇了摇，表情凝重地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人生真的好艰难啊。” 　　老板娘一怔，她没想到连程千景这样的言情小说作者也开始思考人生这么庞大的主题了，不由得抬眼正视起眼前这个只在打折时才出现的小妮子，果然，搞文字的就是不一样。 　　沉吟片刻，老板娘语气舒缓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所以人生才有一次啊，因为太苦了。” 　　程千景点点头，一脸苦恼，“所以到底怎么样才能成功吓尿一个男人呢？” 　　蛤？ 　　五分钟以后，老板娘成功get了程千景烦恼的真实理由，而程千景，也意料之中地收获了老板娘的白眼一枚。 　　“说不定人家真的不认识你。” 　　“认识不认识的，吓一下不就知道了。” 　　程千景嘟着嘴说。 　　她原本算不得一个执拗的人，只是陆湛希全然不认识她的事实给了她一记重击。一时间，好像那六本小说中的陆湛希只是杜撰，她的小心思小美好也不过是一场自己的YY，这种感觉让程千景非常不爽。 　　不爽到必须折腾一个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陆湛希当然是最佳人选。 　　这种弦外之音老板娘是不知道的，她只当程千景是陷入了执念，瞥眼望着程千景，半晌，叹了口气：“你可别小说写到走火入魔了。” 　　她关爱弱智儿童的表情看得程千景扑哧一笑，这才真正从自己思考的无聊问题中解脱出来。 　　她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老板娘这么可爱？ 　　“老板娘，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这个老主顾啊！”她手指一捏，冲老板娘比了“心”的手势。 　　傲娇的老板娘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是舍不得你的打折咖啡钱。”她眼睛一抬，“一年下来，你花在我店里的钱，也够买辆车的了。” 　　“真的！我花了那么多！？”程千景“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吓了旁边的客人，和不远处擦桌子的打工小哥一跳，也吓得老板娘赶快又把她按回了座位。 　　“自行车！还是个二手的！”她回身冲着店里的顾客赔笑，又瞪了程千景一眼，“你自己掏过多少自己不知道吗？” 　　程千景这才反应过来，“咯咯”地笑着，就是嘛，她有多穷自己还不清楚。笑着笑着，程千景的目光突然被旁边神秘的小哥所吸引，她伸手拽了下正准备离开的老板娘的衣角。 　　“老板娘，那个小哥是谁啊？” 　　程千景用嘴巴嘟着，指向对方所在的位置，“你有钱多请人啦？” 　　老板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目之所及地，正是刚刚那个收拾桌子的小哥。看来青春的吸引计划奏效了，老板娘心里暗想，能吸引到程千景，未来也一定能吸引到无数附近上班的女白领。 　　她略带骄傲地对程千景说：“那是我侄子，附近体育学院的，最近没什么事儿，来我这儿赚点零花钱。” 　　零花钱？ 　　体育学院的？ 　　程千景眼睛一转，突然计上心来。 　　时光倒回到9年前。 　　当时的程千景还留着红色的短发，沉浸在自己不良少女的人设中不能自拔。她其实没什么战斗力，人也是瘦瘦小小的，为了看起来唬人，还特意去学了跆拳道。虽然程千景最多也只是拉开了筋，会打几个固定动作，但对付学校附近那些也只是装装样子的“小混混来”说，倒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千景在那时，和班上的一个大姐头关系很好，她莫名地也在学校里获得了一些威望。 　　人生巅峰啊。 　　程千景第一次见到陆湛希的时候，他正在被同校的两三个男生围起来打。 　　她原本也没想去管，只是吹着口哨，准备从他身边经过。目之所及，却看见陆湛希的眼镜被人从脸上打了下来，不知是谁再一踢，竟然把眼镜踢到了程千景的面前。 　　程千景盯着眼镜看了几秒，弯下腰把眼镜捡了起来，对着那几个还在动手的男同学，皱眉道：“别打了。” 　　几个男生停了手，人与人之间空出了一条缝。 　　程千景这才看清楚被打的是陆湛希。她对隔壁班的陆湛希有些印象，平时话不多，一副书呆子的模样。眼前的他，身上的白t校服被扯得皱巴巴、脏兮兮的，校服外套也被扔到了一边。 　　他低着头，头发遮住前额。现在想来，在仪表纪律森严的学校里，像陆湛希这种乖孩子也能留这么长的头发，本身就很令人有些奇怪。 　　但当时的程千景盯着陆湛希凌乱的头发，只是在想： 　　怪不得我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他的样子。 　　“不管你的事儿啊！” 　　为首的一个男孩挡在陆湛希的前面，对着程千景叫嚣。 　　程千景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她嘲弄地与他对望，眼神没有丝毫的闪烁。五秒钟后，那个带头的男生率先败下阵来。 　　他认识程千景，或者说说他认识程千景这一头红色的短发。他不想得罪程千景，毕竟大家都在学校“混”，程千景还认识高一那个蛮厉害的大姐头。 　　但出来混的，彼此当然要给彼此一些面子，他男人的尊严也还是要有的。 　　那男生顿了顿，一边瞟着程千景，一边又往前迈了一步，他有些心虚地嚷道，“你看什么看！” 　　“我看你也不行啊？”程千景淡淡的，扫过站在一旁的陆湛希，“你欺负他能得到什么优越感？他那么怂……” 　　“你管他干什么？你喜欢他啊！” 　　中学生的感情密事是他们不能触及的逆鳞，不管对方是否真有喜欢的意思，如此一说，总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喜欢他啊，怎么样？”程千景却全然不在一起这些，她把头一歪，又看了一眼陆湛希，直接就认了下来。 　　此时的陆湛希第一次抬起了头，他深邃的眼睛安静地与程千景对视。 　　他……长这样啊…… 　　程千景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除了战斗力差，陆湛希这人可真是没什么缺点了。 　　从回忆漩涡中走出的程千景幽幽地想。 　　老板娘又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别打我侄子主意啊！” 　　程千景惊讶非常：“你怎么知道？” 　　老板娘嘴角抽搐：“你盯着他笑了那么半天，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程千景见她误会了，赶忙解释，“老板娘您别误会，我不是惦记你侄子，我是惦记你侄子的同学……们。” 　　话一出口，好像更奇怪了。 　　＃ 　　程千景的计划被高莹莹知道以后，她的血压就飙到了200。 　　她瞪着自己的眼睛，看看程千景，又看看一旁等着赚大钱的老板娘的侄子，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你疯了吧。” 　　“没有。” 　　“你疯了。” 　　“他们会干掉陆总的。” 　　“不会的，他们练过，有分寸。” 　　“我会被开掉的。” 　　“不会的，他也要有命开你……”看到高莹莹倒抽一口凉气，程千景赶忙改口，“他最多把我开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高莹莹迅速地将现有的信息组合在一起，最终得到的结论里——陆湛希在劫难逃。她开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就过两天。” 　　“打算……怎么办？” 　　程千景听得出高莹莹语气中的试探，她叹了口气，“还没想好呢。” 　　不是她不想说，只是计划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想好起承转合。 　　“我估计……”程千景抬眼看看老板娘侄子完美的身材比例，“可能也就是几个人把他围起来，朝他挥挥拳头，他一害怕还不什么都想起来啦！” 　　“那万一……他真的不是你认识的陆湛希呢？” 　　高莹莹低声说。 　　“他要真不是……” 　　程千景不自觉地晃了一下，将陆湛希现在的样子和她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她想起一个18岁前的某个午后，自己刚刚看完了一部恶俗的爱情小说。小说中的男主角失去了记忆，把女主从头虐到尾，然后最后一章幡然醒悟，找回记忆，和女主在布拉格来了场happy ending。 　　“为什么所有的男女主角都要重逢在布拉格啊？” 　　陆湛希趴在课桌上，午后的阳光让他懒洋洋的，他微眯着眼睛看着程千景，微笑地问她。 　　“因为布拉格……听起来比较美。”程千景绞尽脑汁给出一个答案。 　　陆湛希也不反驳，就只是微微点点头，不再说话。 　　“嗳，你会不会有天也不记得我了？” 　　程千景回味着小说的片段，又推了推陆湛希的胳膊，不让他睡觉。 　　“我们是朋友啊，”陆湛希抿嘴一笑，阳光正好打在他的睫毛上，“朋友是不会忘了朋友的。” 　　 ☆、chapter 4 　　那时的陆湛希，真的好帅啊。 　　程千景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总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 　　从记忆中清醒过来，在程千景面前的，只有几个体育学院的学生，他们面面相觑的表情，代表着对程千景的计划，始终保有的怀疑。 　　电影中阴谋家所拥有的诡异背景音和典型阴谋脸这里统统都没有，程千景叹了口气，这计划看上去就不会成功。 　　她拍拍老板娘侄子的肩膀：“这次就靠你们了。” 　　“大姐，这不算是……犯法吧？” 　　几个少年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人突然发问。他身后的几个人随即也一脸惊恐的表情望向程千景。长那么高还那么怂……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收到了程千景的一袭白眼。 　　“我怎么会让你们犯法呢？你们就吓他一下！”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手都不会碰到他的。” 　　“大姐……”那个男生又弱弱地想发问。 　　“你再叫我大姐，我就打得你叫妈。” 　　程千景白眼。 　　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怂了。 　　程千景计划下手的地点选在了墨客写字楼下面的停车场，那个破楼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曾经一度是她吐槽的对象，因为地下一层的灯总是忽明忽暗地，还时不时会有不明原因的声响出现，除了楼里上班的几个大胆的男人，多数职员并不会把车停在那里。 　　想不到陆湛希倒完全不害怕，在成功更换了国内的驾照后，他直接就为自己在停车场租了一个车位。对于大家的质疑，陆湛希只说：也不是每次都用，只想确保需要的时候，自己有车位。 　　“他居然还租？白给我都不要。”老王是这样吐槽的。 　　程千景却感谢天助她也。 　　为了计划顺利实施后她能第一个知道，程千景在写字楼对面的肯德基里，等待着打手们的凯旋归来。她曾经想过在停车场，或是在墨客里等着，但待在停车场她害怕，待在墨客，又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是策划恐吓人家老板，还在人家公司里蹭咖啡，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思来想去，这个位置适中的肯德基，貌似是最合适的地方。 　　程千景要了杯咖啡，就坐在靠墙的座位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老板娘侄子的消息。 　　#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得程千景都有些犯困了。她伸了个懒腰，眼神瞟向手机，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追问一下，就在这时，程千景的肩膀突然重重地被人拍了一下，把萦绕在她脑中的瞌睡虫，统统都拍了去。 　　小孩子真是没轻没重…… 　　程千景不爽地一扭头，一怔，她目之所及，只看见陆湛希站在自己身后。 　　他声音很清澈，眼神中都是戏谑：“这么巧啊？” 　　程千景愣了一秒，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体育生们的计谋应该是失败了，防御似的笑容一瞬间就挂上了嘴角，“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陆湛希看了看她，没急着说话，反倒是伸手拉了下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他不慌不忙地：“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先问你的。” 　　“哦……”陆湛希的声音顿了顿，“我刚死里逃生，所以想要喝点东西。” 　　“死……里逃生？” 　　“刚刚有几个抢劫的，想在停车场劫我，结果我们僵持的时候，旁边有辆车开过来，”陆湛希绘声绘色地说，“你也知道，停车场的灯是坏的吗，就把他们给撞了，还好我闪得快，不然……” 　　…… 　　程千景感到自己的心跳骤停了。 　　她的脑子里，瞬间飞出了好几个车祸现场的画面，思想中挤爆的都是赶快去处理那几个大学生的事情。 　　程千景觉得自己简直是糟糕透了，明明他们几个看上去就怕的很，为什么还要他们冒险去做这种事？ 　　这种事她就应该自己上！ 　　而且陆湛希…… 　　看陆湛希的表情好像全然不在意他们，他不但不怂，而且可能还有些冷血。她真是愚蠢之极才以为这样的人会是自己认识的陆湛希。 　　程千景腾地一下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急着要转身跑走，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干嘛啊！”程千景着急地回身，却见陆湛希一脸玩味地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程千景一怔，理性思维瞬间回炉。 　　“你骗我的？” 　　陆湛希眉头一抬承认了，“骗你的。” 　　“你、”程千景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还没有从刚刚紧张的氛围中清醒过来。她又跌坐回座位上，半晌才找到一个形容词，“你、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陆湛希耸耸肩，“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聊。” 　　他万没想到程千景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查验自己的身份，还蛊惑大学男生做她的帮凶。不过还好这些男生并没有什么恐吓人的经验，几个人从停车场的阴暗处走出来的时候，不像是抢劫，倒颇有些被逼上梁山的意味。 　　陆湛希用在美国学的擒拿术对付了一个，另外的几个，还没出手就直接缴械投降，把什么都说了，倒搞得陆湛希觉得连累了孩子，还给了那个被他擒拿的同学一点钱，让他去医院查查，不要伤了筋骨。 　　等几个年轻人走了，才专心致志地来对付程千景这个幕后黑手。 　　程千景一边喘着气，一边偷偷地观察陆湛希的面色，看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她抿了抿嘴，面露尴尬，“那个……你都知道啦？” 　　她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 　　陆湛希轻咳一声，“程小姐，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你，你想用吓唬人的方式让我恢复记忆，未免也太小儿科了吧？” 　　程千景更羞，她点点头，做出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是我考虑的不太周全……”她抬头望了陆湛希一眼，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又马上改口，“是太不周全了！” 　　陆湛希点点头，表情说不清是接受了程千景的道歉，还是不接受，搞得程千景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当然不会傻到程千景真心的悔过，这种小孩子似的恶作剧即使失败了，也不会让人产生任何道德上的愧疚。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 　　三条？ 　　程千景还以为只有一条。 　　“第一，我报警，告你个教唆犯罪，那些孩子应该都可以给我作证，你觉得呢？” 　　程千景猛摇头。 　　“第二，这事情我不追究，你要公开向我道歉。” 　　程千景眼神动了动。 　　“第三……” 　　“第三要我明天去墨客他才跟我说。”程千景摊在咖啡厅的桌子上，对面是刚刚下班就被拎来的高莹莹。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事儿不靠谱啦，你就是不听。”高莹莹凶巴巴地看着她，“现在怎么办？还不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程千景叹了口气。 　　高莹莹黑脸：“我和你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 　　高莹莹气鼓鼓地模样引发了程千景的好奇，她手托下巴做柯南状。老早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前因为心情沮丧和紧张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虽然自己有叫那几个学生去吓唬陆湛希，但她绝没有跟他们说想要吓到陆湛希恢复记忆的事情，陆湛希会提到这件事，就说明…… 　　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是不是你提前报信给陆湛希的？不然他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她稍作思考，就似乎发现了更多疑点。 　　“他连我在KFC蹲点都知道……” 　　“那个不是我说的啊，肯定是你找的人因为被揍了才交代的！” 　　高莹莹赶忙开口否认，却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反而默认了自己把程千景的计划传达给陆湛希的行为。 　　“哈……果然是你……”程千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出卖我？” 　　“对不起啊千景，”高莹莹抱歉地笑了笑，一把抓住程千景的手，“但你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万一陆湛希受伤了，你就真的是教唆犯罪了！” 　　她脸上的担忧不像是骗人的，“我也是在你跌入犯罪的深渊前拉了你一把。” 　　程千景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原本以为高莹莹只是作势反对自己的意见，没想到她是真的在考虑自己的前程。从朋友角度，她简直要站起来热烈地拥抱她了。 　　但从阴谋的角度，这确实是一场失败的策划。 　　“那……现在已经穿帮了，怎么办啊？” 　　高莹莹抬头看她。 　　程千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反正明天都是要去墨客“送死”的，提早幻想自己的死法也太愚蠢了。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高莹莹问。 　　“有。” 　　“什么？”她认真地望着程千景。 　　“帮我起草一份热情洋溢的道歉信。” 　　虽然程千景没有选择陆湛希为她提供的“公开道歉”计划，但她还是准备了一份道歉信给陆湛希，而且是第二天一早，当着墨客员工的面，郑重其事地交给他的。 　　陆湛希一顿，目光瞟向周围的同事。虽然大家都看似没有关注他们，但私底下奇妙的眼神交流，还是让陆湛希感到，这些同事是真的误会了。 　　他定定神，轻咳一声：“进办公室说吧。” 　　不远处的高莹莹目睹了程千景递信的全过程，她躲在电脑后只拍脑门。 　　这一幕，太像递情书的了！ 　　办公室里的陆湛希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奇妙的空气，他把道歉信放到一边，“程千景，你……” 　　程千景打断他的话：“你不先看信吗？” 　　“这信有什么特别？” 　　“辛辛苦苦写的。”虽然不是她写的。 　　陆湛希的第一反应是，那封信里一定充满了各种对他品德的溢美之词。 　　他拆开信，低头看了几行。 　　比他想象的写实。 　　“信写得不错，我收了。” 　　收了？是说她的示弱政策成功了吗？ 　　程千景紧张地望着陆湛希，冲他讨好的笑笑。 　　陆湛希望了她一眼，默默地把原本无奈的表情藏了起来。他怎么会没有想到，一个会雇人吓他的人，一定会利用示弱和公之于众的方式，让他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多加考量。 　　这个程千景，表面上傻傻的，思维还挺跳跃的。 　　他背脊挺直，正视程千景，“下面我们来谈点正事。” 　　程千景皱眉。 　　“什么正事？” 　　“你在墨客的发展问题。” 　　他要开了她？ 　　 ☆、chapter 5 　　程千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她干嚎一声抱住陆湛希的大腿，然后跪求他再给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在程千景的脑剧场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说革命家史，还把这些鼻涕眼泪，找机会抹在陆湛希的身上。 　　她认真地评估了一下这个脑洞的实施难度，其结果是：不行 　　天晓得如果得罪了陆湛希会发生什么，再说，她还有一本书的书约在墨客。 　　还有……一本……书约…… 　　程千景一顿。 　　说起来，她和墨客的合作也还并没有结束，就算陆湛希想要干掉自己，也得按照规矩合同办事，不能因为这个公司是他的，他就胡作非为，毕竟比起陆湛希，自己在墨客的资历还要更老一些。 　　“你打算干嘛？” 　　“你以为我要干嘛？” 　　“不要忘了，我和墨客还有一本书的合约。” 　　“我知道，”陆湛希静静地说，“这次找你来，是想谈下你之前小说影视化的问题。” 　　程千景一怔。当初她把各种版权全部签给墨客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小说真的可以拍成影视剧。高莹莹虽然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但在程千景随意的“不要闹了”的推辞中也就没有了下文，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诧异的眸子扫过陆湛希的脸：“真的要拍电影？” 　　“是电视剧。” 　　“真的要拍电视剧？” 　　陆湛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能跳过这个问题吗？” 　　惊诧之后的程千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罗圈问题来回问。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忽然又想到：“男女主角是谁？谁演你……谁演陆湛希？” 　　“这些还都没有定。” 　　陆湛希挑挑眉，并没有抓着刚刚程千景的“口误”不放： 　　“现在这个项目准备启动，关于你小说的影视版权也在洽谈之中。剧本的问题当然会遵照你本人的意思，不过你不是专业编剧，如果是你自己修改剧本，难度可能会很大。” 　　他一本正经的态度让程千景很是受用，大概也是她在内心帮陆湛希加分的缘故。程千景对小说影视化的事情其实一窍不通，她只是想多听陆湛希说说话：“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全程加入到电视剧的制作中，具体哪部小说可以影视化，我们可以慢慢在谈，但不管怎么样，有你在都是最好的。我和主编谈了一下，他也觉得你的参与，会让墨客这步棋走的很稳。” 　　程千景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参与到修改影视剧本和拍摄当中，但是我本身不会做编剧？”她看着陆湛希，“那这件事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严格起来说，从你的小说开始影视化之后，你就不是个人了，而是一个内容的生产源，也就是个大IP。后续会有各种采访、宣传……” 　　程千景怔了下，“就是你要包装我？” 　　“是墨客要包装你，”陆湛希补充道，“这是两方的共赢。” 　　“但是……为什么？” 　　程千景皱皱眉头，认真地打量着陆湛希，“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工作？” 　　陆湛希挑眉，原来她还知道自己有多烦人。 　　“我本人对你无感，不过你确实是现在墨客最合适的合作者。” 　　程千景点点头，心里暗爽。 　　他居然夸她了？ 　　“更何况，”陆湛希又开口，“敌人要留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 　　“敌人……”程千景嘴角抽搐，嘴里嘟囔，“有那么夸张吗？” 　　“你第一天见到我说我是你小说的男主角，后来你找你围堵企图恐吓我，今天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塞给我道歉信让大家都误会我。” 　　所以结论是：“我看不出我们是朋友的任何可能性。” 　　程千景整个人被他说得要钻到桌子底下，在他的眼中，自己大概是每一次出现都会引发各种事端的惹事精吧？最要命的是，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她以为自己这么折腾至少会给陆湛希找到什么记忆的蛛丝马迹，没想到他只当她是敌人。 　　程千景望天。 　　“那你干嘛还要和我合作？把我甩一边不是更安全。” 　　“没有人和钱有仇。”陆湛希正色道。 　　当天晚上，正在家里美滋滋地看美剧的高莹莹，接到了程千景的电话。 　　她在开会的时候得知，公司马上要计划开始涉足影视行业，最先一批能被影视化的作品中，就有程千景的小说。原本以墨客的体量，最多也就是把小说的影视剧版权卖出去，但陆湛希背后站的，居然是香港的陆氏集团，墨客一下子在影视化这一块，腰板硬了起来。 　　作为程千景的责编，高莹莹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程千景对这些事情倒算不得在意，但她和陆湛希的关系，反而会成为这次影视化项目中，最大的变数。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高莹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 　　程千景那边说话口齿不清的，显然在敷面膜：“我不知道啊，应该可以吧。” 　　高莹莹叹了口气：“这事关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拜托你尽心一点。” 　　“我知道……可是……”程千景有些犹豫，“陆湛希好像很讨厌我耶。” 　　“所以呢？” 　　“我刚刚查了下新闻，陆氏现在的领头人是个叫陆承佑的，我估计陆湛希大概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如果我把陆湛希得罪了，他要是设个局，我还不人财两失啊？” 　　她说的人指代自己小说中的人物，程千景担心，一旦同意自己的的作品影视化，她也就失掉了对作品的控制权，现在看起来陆湛希一上来要改的，就是“陆湛希”这个名字，她担心如果自己同意作品改编，恐怕自己的小说，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那倒也不一定，”高莹莹道，忽然想到个问题：“对了，你认识的那个陆湛希和陆氏有关系吗？” 　　她的询问让程千景一怔，她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闪回着几个场景，但似乎什么也抓不住。 　　程千景挫败地摇摇头：“当时我们都是学生，什么陆氏，根本就没有印象。” 　　“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家有个别墅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程千景的声音有些慢悠悠的，好像在细细地琢磨着，“可是那个别墅区离我住的小区就隔了一条马路，其实里面也不都是有钱人。” 　　“但也有可能，陆湛希原本就是陆氏的亲戚，他才会住在别墅里啊。” 　　“但是……”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剥离陆湛希和她记忆中的人的关系。 　　高莹莹注意到了，道：“你怎么了？不想承认这个陆湛希就是你认识的陆湛希了？” 　　程千景一愣，不知道高莹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她小声解释：“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嘛！” 　　“好好好，”高莹莹不再追问，“总之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啦，这也是你事业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重要的转折点？ 　　程千景陷入了沉思。 　　仔细想来，她不想承认这个陆湛希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觉得自己正在被陆湛希讨厌。如果陆湛希真的是陆湛希，那无疑程千景这两天做的事，就是在“毁童年”。她不能接受这一点，自然也只能全盘否认陆湛希的身份。 　　“如果你要自己的小说影视化，陆湛希搞不好更容易看到。”高莹莹轻声道。 　　她见程千景那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 　　“千景我坦白跟你说，这次的机会真的很好。你不要只想着陆湛希，你是运气很好才能靠写小说吃饭的，但你的那些小说不可能一直都有读者，如果这次你影视化的作品成功了，你就直接转型为大IP作者了，到时候你的事业也会有飞升的。” 　　她顿了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高莹莹一语双关，也在提醒程千景，不要再活在过去了。 　　程千景没有说话，好像电话中途掉线了一样。高莹莹“喂”了两声，以为是电话坏掉了，还好在她挂断之前，又听见对面程千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莹莹，如果我答应做小说影视化，是不是你也会好过一点？” 　　高莹莹高声“哼”了一下。 　　“当然了，我的事业发展，就全靠你啦！”高莹莹没打算在隐瞒这件事，“所以我会推着你往前走啊！” 　　两个人一路走来，早就跨过了所谓作者和编辑的界限。对于高莹莹和程千景来说，根本就用不着搞那些哥俩好的虚招子，反倒是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我升官发财就靠这一次啦！” 　　听到高莹莹亲口承认这件事，程千景那边只是闷头笑。 　　“所以……你同意加盟吗？”高莹莹小心翼翼地问。 　　“好！” 　　程千景思忖了片刻，声音洪亮地吼了一句，“那我就好好折腾折腾。” ☆、chapter 6 　　很快，程千景就以合伙人的身份回到了墨客。 　　在全体会上，老王慷慨激昂地带着大家展望了墨客的未来，然后又把程千景像重磅炸弹一样丢了出来，让她十分尴尬。原本大家都认识，她也一直当自己是墨客的半个员工，主编这么一推，程千景反而觉得成了局外人。 　　她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程千景一直是我们优秀的作者，我也一直希望她可以加盟墨客这个大家族。”看着老王如此一本正经夸自己的样子，程千景要很努力才能相信，他真的只有三十多岁，而非刚刚从车间主任的工作上退下来。 　　“未来我们还会有更多影视化的合作，我相信陆总一定会带领大家奔向更美好的未来！” 　　不过这三言两语确实有效果，后排的员工已经明显get到了老王说话的气口，“来”字刚一出来，他们的巴掌就拍起来了。 　　程千景也附和地鼓掌，眼神尴尬地扫过坐在她旁边的陆湛希，她见他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内心也生出几分钦佩。 　　扑克脸就是好，这个时候只要装死就可以了。 　　“程千景也说两句吧，”陆湛希见程千景望向自己，突然递给她一个微笑，“作为我们新的合伙人。” 　　“……”程千景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老王领会了陆湛希的意思，马上打圆场：“对对对，你看我，光顾着自己说了，千景来，你也说两句。” 　　程千景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那个……” 　　主编接话：“不用紧张。” 　　在那你一连串马屁的后面发言，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白了主编一眼，尴尬地抿了下嘴。 　　“谢谢大家。”程千景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一脸正色地坐下了。 　　陆湛希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程千景在墨客的工作就从这个呛口水的片段开始了。 　　陆湛希告诉她，程千景要影视化的小说是《日行一善》，讲的是一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男人为了积福报，帮助一个傻白甜走出人生低谷的故事。在这本小说里，“陆湛希”不是主要人物，而是傻白甜的哥哥，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却是守护神般存在的人。 　　只是这个项目还在洽谈中，程千景除了刷脸开会，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不忙的时候，她依旧会跑到咖啡厅，构思自己新的小说。咖啡厅老板娘听说程千景的小说要拍成电视剧了，总觉得自己也半只脚迈进了娱乐圈，她蹭过来问：“男女主演定了吗？” 　　“还没有呢！”程千景摇摇头，“不过差不多了。” 　　“到时候一定要先告诉我啊。” 　　程千景默默抬头望了老板娘一眼：“那以后我喝咖啡是不是能免单啊？” 　　“当然不行啊！”老板娘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这是小本买卖，和你那个电视剧不一样。进入娱乐圈以后你就火了，还在乎这点咖啡钱。” 　　程千景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在乎啊”。 　　她说话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我抠嘛！” 　　“挣大钱就不抠啦！” 　　看着满脸堆笑的老板娘，程千景这一肚子调侃就冲到了嘴边，还没开口，就见老板娘的侄子也蹭了过来。她在心中大呼“糟糕”。 　　陆湛希在识破了程千景的恐吓计划之后，给了老板娘侄子和他的小伙伴一些钱，除了叮嘱他们去医院，也提醒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几个孩子没有去医院，倒是把陆湛希的钱收下了。在他们看来，收了这笔钱，就好像和程千景、和陆湛希有了契约关系，所以再看到程千景，老板娘侄子也显得格外热络。 　　他走到程千景面前，笑容灿烂。 　　“大姐，有角色的时候要想着我啊……” 　　程千景满头黑线。 　　她倒抽一口凉气，静了一秒：“你再叫我一声大姐试试看。” 　　程千景的脑中有一万种骂脏话的方式，但她对这个小伙子始终感觉亏欠，所以一直耐着性子。不想在“大姐”的称呼上和他过多纠缠。 　　她正准备认真地教育下他什么叫尊重长辈，手机忽然响了。 　　程千景低头，是行政罗曼迪。 　　“江湖救急啊千景！！” 　　她在电话里大叫。 　　* 　　程千景赶到成衣店的时候，看到罗曼迪一个人坐在试衣间前的沙发上。见程千景来了，马上好像看到救星般迎了上去。 　　“千景你总算来了！” 　　程千景环视四周，“你怎么了吗？” 　　罗曼迪叹了口气，说：“组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她把来龙去脉和程千景说了一遍。 　　原来合作公司邀请陆湛希去参加品牌活动，但他却没有一套像样的西装。陆湛希自己不会挑，只得麻烦主编找个合适的人帮忙，主编就拉了行政的罗曼迪陪陆湛希。罗曼迪原本以为是个和老板亲近的好机会，没想到陆湛希挑衣服十分龟毛，这里不合适，那里不舒服，挑了整整两天都没有可心的衣服。 　　今天罗曼迪已经陪他试了一上午，下午她突然接到要整理表格的通知，问了主编后，才来找程千景江湖救急的。 　　程千景静静地听完罗曼迪的控诉，其间陆湛希在试衣间一直都没有出来。 　　她望了望试衣间，又转头看看罗曼迪苦恼的小脸蛋，思索了一下：“他是不是想要泡你啊？” 　　这一问，吓了罗曼迪一跳：“怎么可能啊，我虽然和他呆了两天，但他看我的时间，还不如看衣服的时间多呢！” 　　“那不一定啊，说不定陆总是害羞呢？” 　　“得了吧千景，”罗曼迪一副哭丧脸，“一个人是喜欢我还是折磨我，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那陆湛希是喜欢你还是折磨你啊！” 　　“他？两者都不是……他根本就是无视我。”一想起陆湛希鸡蛋里挑骨头的模样，罗曼迪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把我当个没有生命的衣服评论机，不和他的想法还要怼我，我真是受够了！” 　　程千景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没错，陆湛希的确像个不尊重其他人的呆子。只要能达到目标，耗上自己和别人再多的时间，在他看来大概都是一样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啊？” 　　“问得好！”罗曼迪瞟了眼试衣间，赶快接过话茬，“我下午有份数据要整理，必须得回公司，我想让你帮陆总选一套西服。” 　　“我？”程千景指指自己，又低头看看身上牛仔裤、运动鞋的搭配，“你确定我能帮他选出一个造型吗？” 　　“选不出来也可以！”罗曼迪一边说话，一边帮程千景把背后的书包放在沙发上，顺便拿过自己的外套，“反正姐姐我的时间已经浪费出去了，是时候浪费浪费别人的时间了！” 　　趁着程千景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她迅速把千景按在了沙发上，对着她比了个握拳的动作：“好汉珍重！在下先撤了。” 　　“你等……” 　　程千景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眼看着罗曼迪从成衣店的正门夺门而出，一溜烟地就找不到人了。 　　程千景，“……” 　　真是跑得好快啊。 　　程千景在心里默念。她转头看看店里的员工，对方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见程千景注意到自己了，赶忙撇开了视线。 　　“咳咳，”程千景假装轻咳一声，“他进去多久了？” 　　“有20分钟了。” 　　“20分钟？”程千景瞪大眼睛，“他不用走出来看看效果吗？” 　　店员抱歉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真是有时间，”程千景撇撇嘴，“不会在里面绣花吧！” 　　在试衣间“绣花”的陆湛希，又过了10分钟，终于走了出来。 　　他看到程千景，一怔，双手下意识地挡在了胸前。 　　“怎么是你？” 　　“因为你太慢了，”程千景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什么反应？要做这种动作，也应该是她程千景更有资格吧？ 　　“人家有事就先走了。” 　　陆湛希身上的西装很是板正，穿在身上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很挺拔。程千景没有看过陆湛希打扮成这样，一瞬间的恍惚让她仿佛看到了明星，原本想要惊艳一下，只是陆湛希的反应让她很生气。 　　陆湛希站在程千景面前，接受她的注目礼很是不习惯，他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身合适吗？” 　　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陆湛希的眼神并没有一秒停留在程千景的身上。 　　程千景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合适。” 　　陆湛希望了程千景一眼，这个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他又开始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半晌，程千景终于忍不住了。 　　“这衣服挺合适的，你照什么呢？” 　　陆湛希道：“觉得穿着别扭。” 　　“你穿着别扭，照又照不出来！”程千景无语。 　　仿佛一语道破天机，程千景的话不但成功地吸引了陆湛希的注意，也逗笑了旁边一直假装太忙的成衣店店员。 　　程千景继续追问，“所以这件衣服你到底哪里不满意啊？” 　　“这件衣服倒是看上去最合适的，”陆湛希被程千景一怼，整个人倒柔和了许多，居然认真回答起程千景的问题，“只是肩膀的这个……穿着不舒服。” 　　“哦……”程千景点点头。 　　陆湛希停下审视衣服的目光，转头看她，内心竟然有些期待程千景能说出什么高见。 　　之间她思忖了半晌，脱口而出道：“那你克服一下呗。” 　　克服？ 　　陆湛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试了这么久的衣服，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套适合自己又好看的西装。现在程千景居然告诉自己，穿着不舒服就克服一下。 　　“穿衣服都要克服一下，那我为什么要买这一件？” 　　“这话不能这么说，”程千景反驳他，摆了个柯南的姿势，仔细帮陆湛希分析，“你想想看，你穿这个衣服，第一要义根本就不是舒服，而是为了出席活动好看。只要满足好看这个条件，其他条件是可以适当降低标准的，对吧？” 　　陆湛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说话。 　　程千景继续道，“你挑了这么久都没有可心的，说明所有的衣服都有缺点。那在这个背景下，当然是满足你第一需求的衣服获胜啦！” 　　“你不觉得这样太儿戏了吗？” 　　“我觉得不清楚自己的诉求更儿戏啊！” 　　在程千景和陆湛希的不远处，成衣店的店员正在假装整理衣料。他难得碰到像陆湛希这么多事的顾客，心里觉得烦，又本着服务精神，一直关注着陆湛希的一举一动。 　　他还在想着今天能不能顺利下班，突然就听到了程千景对于这套衣服的高谈阔论。 　　太有道理了！ 　　店员在心里暗暗点赞。 　　希望这位帅哥能听得进去啊！ 　　他的眼中充满了期许。 ☆、chapter 7 　　陆湛希没想到换个衣服的功夫，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原本行政的罗曼迪他也不满意，衣服挑了半天总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但比起程千景完全就想要赶快交差的生怼，现在的陆湛希分外怀念罗曼迪。 　　“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克服。”他扶着额说。 　　“那你就试试另外一套吧，”程千景嘟着嘴说，“看看有没有新的惊喜。” 　　结果当然是没有。 　　在程千景又等了半个小时之后，陆湛希从试衣间出来，依旧表示衣服看上去很好，但肩膀处的剪裁让他很不舒服。 　　程千景又冲天堆了一个白眼：“你确定不是你肩膀的问题吗？” 　　“程千景，”陆湛希正色道，“叫你来是帮忙的，如果你只会恶语中伤，那就麻烦你离开。” 　　“就等你这句话了！” 　　程千景接到“圣旨”转身就想走。她这一动不要紧，成衣店的店员脸色都变了。若这里真的只剩下陆湛希一个人，天晓得他会不会试到天荒地老。他赶紧迎上去，留住程千景，“这位客人，你……要休息一下吗？” 　　休息？ 　　程千景诧异地瞟了店员一眼，见他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 　　原来陆湛希不光招她第一个人烦啊…… 　　程千景和店员交换了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在对方求救的眼神中，又转头认真地审视起陆湛希来。 　　“其实……这个真的挺帅的，”程千景堆起自己谄媚的笑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个人形象对一个公司的影响是很重要的。” 　　“所以你的个人形象很好啊……” 　　“但是如果我不舒服，我呈现出来的……” 　　程千景瘪嘴：“大哥，你要知道，帅是个比较概念。你有多帅，完全取决于和你一起出席活动的那些人有多丑。” 　　陆湛希：“……” 　　“我听说你去参加的是品牌活动，品牌活动嘛，帅哥应该就很多吧？”程千景幻想了一下一排名模的场景，自己对着自己点点头，“在这样一群人里，你肯定会不自在的。不如穿的不自在一点，万一不舒服，还能找个机会开溜。多好啊……” 　　“我看是你想开溜吧？”陆湛希的声音听起来难得有些轻松。 　　听得程千景的心跳漏了一拍：“哪、哪儿有！” 　　她赶紧找回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我也是为人家”，她斜眼看了旁边的店员一眼，“你在这儿一试试好久，多耽误人家工作啊。” 　　成衣店的店员赶忙摆手，但程千景的话倒是陆湛希没有想到的。 　　“是吗？” 　　“当然啦，你以为捧哏不需要力气啊？更何况你每套效果都不错，捧个十次八次也审美疲劳啦！” 　　程千景帮腔。 　　陆湛希转头看着店员，虽然他表面上一副“竭诚为您服务”的表情，尴尬的状态却仿佛已经默认了千景的意思。 　　他垂下眼帘。 　　陆湛希原本就不善与人交际，对很多人语言外的潜台词也无法清晰捕捉。要经营这家图书公司，他原本也是要逼自己去适应环境，现在看来很多事情确实不止是学习就能知晓一切的。 　　“嗯，”陆湛希又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没有更好选择了吗？” 　　程千景扶额而立，她挫败地望着陆湛希，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选择恐惧症支配的一天。陆湛希和她对视，脸上带有着明显的求助表情。 　　程千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有别的选择啊，就是换一家店嘛！” 　　“换家店好像有点来不及。”陆湛希正色道。 　　当然来不及！ 　　程千景这才意识到，陆湛希的纠结是他真的无法选择一款，而罗曼迪又不可能替老板做决定，两个人、或者再加上成衣店店员，三方拉扯之下，才会有如今这个拖沓的局面。听到陆湛希说换店来不及，程千景反而松了口气，他的话，无形中降低了程千景要等待的事件，为这次选衣的顺利完成，添上一把火。 　　程千景点头道：“既然你要在这家店选，不如就在最后这几件里选吧？店员为你服务了那么久，有什么压箱底的西装一定也都拿出来了，你选择一款相对比较满意的吧？” 　　陆湛希附和的点点头：“有两套我觉得穿着不错，但现在这两套看起来质感更好。” 　　“那你就平衡一下吧，自由即取舍，你不能什么都占着。” 　　自由即取舍，这话很不像程千景说得出的。 　　事实上，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是一怔。 　　她已经完全记不起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自己说话的时候，耳边似同时有一个男声在跟随。一瞬间，那些关于陆湛希的片段记忆又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中，程千景想起自己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你还好吧？” 　　陆湛希的声音打断了程千景的思绪，让她从晃神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千景马上堆起了尴尬的笑容，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我……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陆湛希抬手指了指：“我说我要这一套。” 　　“好。” 　　程千景庆幸他没有追问太多。 　　从成衣店走出来，陆湛希虽然依旧是一副扑克脸，表情却明显轻松了不少。他问程千景需不需要自己送她。 　　程千景摇摇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冷静冷静。 　　“那我先走了。”陆湛希冲她微微一笑，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程千景望着陆湛希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 　　她记得“自由即取舍”是陆湛希告诉自己的，残酷的脑细胞总是擅自进入回忆模式，提醒人那些他们偶尔会忘记的重要的事情。 　　那一年高二，程千景班上的新年晚会要组织同学间互送礼物，程千景拉着陆湛希去小商品市场挑选心仪的礼物。程千景从不过生日，也不参加任何的聚会，因为她觉得女生的聚会除了买东西、送东西，其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挑礼物是为了别人吗？不！挑礼物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审美。” 　　程千景坚信着自己的歪理邪说，她深知自己审美不好，所以拉上了陆湛希。 　　“你说是这个手镯好……还是那个八音盒好？” 　　程千景的预算不高，在能选择的范围内，陆湛希帮她挑了两样东西来供选择。可仅仅是二选一的话题，也让程千景如临大敌。 　　“都好。” 　　“都好是什么意思！我总不能两个都买吧？” 　　程千景眼神无比纠结地望着陆湛希，长长地眼睫毛扑扑地，难得显出了女生的一面。 　　陆湛希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眼神扫过摊主谜样的暧昧眼神，叹了口气：“买八音盒吧。” 　　“为什么啊？” 　　“手镯太娘了，万一是个男同学抽到你的礼物看，可能会有些尴尬。” 　　程千景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选的素色手镯，“不会吧？这个项圈一样，怎么可能娘？” 　　陆湛希满脸黑线：“那就更不要买了，选八音盒吧。” 　　程千景冲着陆湛希拧眉：“可是……” 　　“自由即取舍，你不可能都买，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选择最优。”陆湛希拿过她手里的八音盒，递给摊主，“就要这个了。” 　　程千景看着他，撇了撇嘴。 　　陆湛希抬眉，“干嘛？” 　　“我想要你戴下这个手镯。” 　　“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这个手镯是不是真的娘。” 　　陆湛希的手腕很好看，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一段时间里，程千景都形容他有“女人一样的手腕”。帮他戴素色手镯的时候，程千景发现他右手手腕中间，在人们通常把脉的地方，长了一颗痣。 　　“好神奇耶，我这里也有一颗。” 　　程千景举起自己的手腕，在她右手手腕外侧，也有一颗痣，位置似乎正与陆湛希的痣对称。她举着手在陆湛希眼前晃了又晃。 　　“你看你看，我们很有缘分那！” 　　程千景想起那个时候，她和陆湛希站在小商品市场的摊位前。她发现陆湛希的手腕上有颗棕色的痣，而她也有一颗，开心地好像发现了金豆子一样。 　　痣？ 　　# 　　当第二天程千景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墨客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诧异。 　　因为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地走进了陆湛希的办公室。 　　陆湛希抬眼看到她，倒是一点也不吃惊。 　　“有事吗？” 　　“有事。” 　　“有事说事。” 　　“我想看看你的右手手腕。” 　　手腕？ 　　陆湛希正视程千景，满脸疑惑，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瞟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有一块皮质表带的手表，表盘光亮，能映出陆湛希的脸。 　　“为什么？” 　　“我想确认你的身份。”程千景不想费力编造个会被拆穿的理由，她想了一个晚上，要最大程度表现自己的诚意，最好的方法就是——说真话。 　　陆湛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程千景一顿。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 　　“那你还要来问？” 　　“我想要看一下，看一下我就死心了。”程千景静静垂下目光，有些卑微地请求着。自从重遇陆湛希，她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记住任何关于陆湛希存在的细节，除了名字、长相，她甚至很难想到有什么可以精准地锁定陆湛希的身份。人证是有一些，但终究并不稳妥。 　　她想，只有留在陆湛希身上的东西才最不会骗人吧？ 　　“你就让我看下吧。” 　　程千景和陆湛希的眼神对视了5秒，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蓦地，陆湛希眼神一转，开始低头接表带。 　　程千景屏住呼吸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陆湛希脱掉了手表，将右手手腕完整地解放了出来。他举起自己的手腕冲着千景，面无表情。 　　程千景这才看清楚，在陆湛希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浅浅地刀疤，疤痕已经愈合，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一道印子，平时陆湛希戴手表掩饰，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程千景呆了半秒：“你……” 　　陆湛希有些嘲讽地望着她：“没想到？” 　　程千景听出了其中的戏谑，心中微凉。她咽了口口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 　　陆湛希缓缓抬手，又把手表戴好，“这样也好，我们之间，关于这个身份的话题可以到此结束了。” 　　 ☆、chapter 8 　　结束。 　　陆湛希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两个字时，突然有些气闷。 　　这是多年都未发生的事，他有些烦躁地扫了眼程千景，抬手让她赶紧离开。 　　站在陆湛希对面的程千景也很尴尬，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毁了两个人原本已经缓和的关系。 　　程千景站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补救。嗓子却和吞下了一瓶520胶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抿了抿嘴，只得打消和陆湛希对话的可能，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之后的几天里，程千景都没有出现在墨客。 　　尽管主编和高莹莹告诉她《日行一善》的剧本创作已经开始，她必须多花一些时间和编剧沟通，敲定剧本，还有演员的选择等方方面的工作。据说，《日行一善》的影视计划，陆湛希的投资不止在买下小说版权这一块。他应该是仗着陆氏的投资，准备以这部小说正式试水娱乐产业。 　　所以可见他对这个剧本的重视程度。 　　程千景却坚持自己只出现在非墨客以外的地方，准确一点说，是每一个没有陆湛希的地方。对于很多可以推掉的工作，她都溜之大吉。美其名曰，要开始构思自己的新小说。 　　程千景当然知道这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只是一种避免尴尬的土法子。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只是…… 　　坐在咖啡厅里的她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咖啡店的老板娘又一次闪亮登场。 　　“你最近……没事儿吧？”老板娘关切地问。 　　程千景转过身，有些困惑地望着她。 　　“这个礼拜你每天都来，可是忆缘只打了三天折。” 　　“那还不好？”程千景说，“我是看您这咖啡好喝，所以每天都来……” 　　老板娘不客气地打断，“不可能。” 　　“我这咖啡什么样我知道，又没换咖啡师，怎么会平白无故吸引你不打折的时候也出现的？” 　　“老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程千景抗争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只有打折才会出现的人吗？！” 　　老板娘点点头，露出一副“当然是这样”的表情，看得程千景一脸挫败。 　　她无奈地扶额，“那在您眼里，我为什么要频繁地出现在这儿啊？” 　　老板娘看了看程千景，又转头扫了眼店里的客人，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看上我侄子了？” 　　程千景差点没把口里的咖啡喷出来，她对于老板娘独特的联想力深表敬意。想必是，她看千景每天都来，侄子在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会截长补短地聊上几句，就以为程千景看上了自己的侄子，两个人把咖啡店当约会地点接头了。 　　“您真想多了。”程千景直接否认，“我绝对没有看上您的侄子。” 　　这小子一见面就叫她大姐，程千景买凶再打他一顿的几率，比她怦然心动大多了。 　　“你别不承认，我不是那种封建的家长。” 　　见程千景不承认，老板娘还忙不迭地帮她做思想工作，“缘分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这个我懂！” 　　我不懂啊！ 　　程千景忙摆手，“您放心，我绝对没有看上你侄子！随便街上拉……” 　　程千景原本想赌咒发誓，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上一个人，自己也不会找老板娘侄子那样的小屁孩。但她这么一挥手，目之所及，居然看到陆湛希正朝咖啡厅的方向走来。 　　坏了！ 　　一坨天降的狗屎就要落到程千景身上，她顿觉五雷轰顶，赶紧把头埋在面前的笔记本里。 　　老板娘皱着眉盯着她，想问程千景是不是喝坏了肚子。看到有客人来，她也就顺势离开，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来杯美式。” 　　咖啡厅里的音乐混杂着人声，程千景只听到陆湛希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大气也不敢出，脖子的肌肉因为梗住不动开始隐隐作痛。职业病啊，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作。好在就这样过了没一会儿，直到程千景都觉得陆湛希已经买完咖啡了。她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来，一抬眼，发现陆湛希已经不在了，而老板娘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程千景：“您……没事吧？” 　　“没事，”老板娘递过来一个夹子，“这是账单。” 　　账单？ 　　程千景低头，见夹子上只有一张“忆缘咖啡厅”的点单，上面赤裸裸地写着四个字：美式咖啡。 　　“我的咖啡不是已经付过账了吗？”程千景皱眉。 　　老板娘：“刚才那位帅哥说的，把这杯咖啡记在你的账上。” 　　“凭什么啊？” 　　“我侄子说你们俩认识啊……” 　　程千景一惊，她就算不是墨客的合伙人，也算他半个员工吧？他竟然连员工的便宜都占！ 　　她气鼓鼓地冲出了咖啡厅。 　　＃ 　　程千景小跑了两步，很快就追上了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杯美式的陆湛希。 　　陆湛希转头看程千景，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这杯咖啡为什么要我买单。”程千景指着那杯美式，“你连你合伙人的便宜都占？……不对，你连你半个公司员工的便宜都占啊？” 　　陆湛希挑眉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模样，“你是我的合伙人？” 　　他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脸，“你太长时间不出现，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散伙了。” 　　散伙？ 　　程千景望着陆湛希平静的表情，因为多付一杯美式而心生的愤怒逐渐褪去，她才发现自己盛怒之下竟然自投罗网，就这样冲到了陆湛希的面前。 　　眼前的陆湛希嘲讽的眼神无疑在告诉她，这是一个陷阱。 　　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还没准备好面对着陆湛希。没想到就坏在贪财上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地站在马路旁，身边的人经过，对都报以奇怪的目光。 　　“嗯……那个……” 　　程千景悄悄咽了口口水，想着要不要找点什么话，打破两个人之间对话的瓶颈。天气开始一点点变热，站在路上不动的程千景，感觉自己的毛孔里要渗出汗珠。 　　不远处传来的汽车滴滴声，都听起来那么不真切。直到那辆车子飞速地靠近，程千景的脑中才有了危险的信号。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正看到辆小轿车冲着陆湛飞速地驶来。 　　危险！！ 　　程千景来不及思考，伸手一拉，再用手一推，顺势就将陆湛希推到了一边。此时，面前奔驰而来的轿车，她已经来不及躲闪，她只得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痛苦的降临。 　　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千钧一发之际，小汽车司机飞速一打轮，轿车微微有些侧倾，居然平稳地在程千景面前的路旁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一个戴着墨镜的小哥露出脸来。 　　“哎你没事儿吧！”他下巴微抬，对着惊魂未定的程千景，问。 　　“没、没事……”程千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回答。 　　“那他没事儿吧？” 　　小哥的下巴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程千景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望向被她推倒在地的陆湛希。 　　此时的陆湛希倒在地上，他被程千景猛然推了一把，着地的时候用手紧急做了支撑。虽然并没有受大伤，手却还是扭到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开车的小哥，又看着程千景。 　　“你……你……”他看着程千景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凶手。 　　他原本听到了背后轿车按喇叭的声音，正要回头的时候就被程千景推了一把，这才导致完全没有防备地栽了一跤。陆湛希感受到手腕剧烈的疼痛，猜测自己一定是扭到了。 　　“你没事吧？”程千景关切地目光让陆湛希有些失神，他没想到她会第一时间推开自己。虽然这个行为现在来看有些弄巧成拙。 　　“没事。”陆湛希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微皱眉头。 　　他的手表在刚刚接触地面的瞬间被摔裂了。 　　程千景见状，以为陆湛希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马上回头，板起脸对着戴墨镜的小哥吼：“你怎么开车的啊！会不会看人啊！这人都受伤了！” 　　司机小哥无语，赶忙走下车，“大姐，你这不能怪我啊！我这车没撞上他啊……我人有三急，急着上厕所，才开得这么快，警察罚我我认了，但大姐……” 　　程千景一听“大姐”两个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叫谁大姐那？你看看你胡子拉碴的，我叫你大哥还差不多！” 　　对方还笑了，“别别，叫哥就行了，不用叫大哥。”他一副好说好商量的表情，“但咱们一码归一码，您要是说我吓着二位了，那我认；但这位大哥……真不是我撞的啊！” 　　“确实不是他撞的。”陆湛希道，“原本我也是可以避开的。” 　　“你、你……”见陆湛希胳膊肘向外拐，程千景也是有些气结，“你是不是被撞傻了？”她貌似关切地问。 　　“程千景，准确点说，我这个伤是你推的，你受到的惊吓找谁赔偿我不管，但我这个伤，就得找你。” 　　程千景倒抽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有想到，最该一致对外的时候，陆湛希居然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志。她怒目圆睁，盯着他，“我这是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 　　医院外科诊室门口。 　　陆湛希居然真的给自己挂了个外科号，说是要仔细看看有没有伤了骨头。原本工作日医院就是个熙熙攘攘的地方，被陆湛希这么一折腾，程千景的整个上午都奉献给了外科诊室的候诊区。好不容易轮到陆湛希，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入诊室，程千景才松了口气。 　　她在内心无数次的咒骂着陆湛希，这个混蛋竟然给那司机小哥发了好人卡，却把她，一个铁骨铮铮的救命英雄扣了下来。 　　可还没等程千景这口气喘匀，陆湛希就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说啊？”程千景做出一脸关切的模样，陆湛希却看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了。” 　　废话！本来就是个扭伤而已！ 　　程千景内心深处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依旧恭敬：“那没事儿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 　　陆湛希叫住她，递给她一张纸：“我的病假条。” 　　病假条？ 　　给我干嘛？ 　　程千景疑惑地望着他。 　　陆湛希看出了她的不解，脸上挂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医生说我最近要好好休息，但是墨客的工作……啊不对，是《日行一善》的影视筹划还在进行……” 　　“所以……” 　　程千景心里一沉。 　　“所以就要拜托程小姐在我受伤期间，帮助我更好的完成工作了。” ☆、chapter 9 　　程千景掉入了一个恐怖的陷阱，而这个陷阱的名字叫做陆湛希。 　　她发微信告诉高莹莹自己过两天会去墨客上班，高莹莹发来了两个震惊的表情。程千景想到当初把陆湛希推倒在地的场景，内心就止不住的懊悔。 　　早知道就直接把他呼到墙上，也不枉自己被威胁这一遭。 　　懊悔归懊悔，该负的责任程千景还是会负的。 　　只是等到程千景真得到墨客报道的时候，明显感觉气氛都不同了。 　　前台小妹虽然和以往一样和她打招呼，眼神中明显有些闪躲。几个墨客的员工看到程千景的时候，眼神中也流露出明显的尴尬痕迹。程千景走一路，被围观了一路。 　　她快步走到高莹莹旁边，冲着她嘀咕：“今天气氛怎么又这么怪？墨客又来新领导了？” 　　高莹莹一看是程千景来了，赶忙拉着她跑到旁边的会议室。程千景刚一进屋，高莹莹就火速把门关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神神秘秘地端详了程千景半晌，最后缓缓地开口：“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陆总表白了？” 　　“表白？”程千景奇怪，“没有啊！” 　　“那我问你，陆总受伤是不是因为你？” 　　“……”程千景一头黑线，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支吾了半天，最后点点头，算是认了这件事。 　　“那就对了！” 　　高莹莹手一握拳，轻轻地捶在程千景的身上，“你是不是向陆总表白，然后被陆总拒绝，就开车撞了他？” 　　程千景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真不愧是一群文字工作者聚集的地方，这想象力才几天就把一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说成了为爱痴狂的飞车党。她额头的青筋眼看就要被爆出来，边揉边无奈地望向高莹莹：“你觉得可能吗？我就因为表白失败我就撞他？” 　　高莹莹慢吞吞地说：“也可能吧……毕竟你不是一直觉得他是你的陆湛希吗？可能……” 　　由爱生恨，这四个字浮现在高莹莹的脑海中，只是她没有说出口。 　　“可能个头啊，”程千景打断她，“我就是有这个贼心，我有那个水平吗？” 　　她叹了口气，自己要是真有那开车技艺能撞个人精准地扭到他的手，也不至于需要找外援来恐吓陆湛希了。 　　高莹莹愣了下，这个问题她倒是的确没想到，原本只是被程千景敢于表白的行为惊呆了，现在仔细想想，这个传闻本身确实充满了杜撰的味道。 　　“但是这件事公司都传开了……” 　　“传开了？！”程千景惊讶地大叫一声，吓得高莹莹赶忙捂住她的嘴。 　　难怪刚刚她到墨客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可名状的表情，好像程千景吃了熊心豹子胆会出现在公司一样。 　　“这话是谁传的？陆湛希？”程千景气急败坏地追问。 　　高莹莹摇摇头，“陆总不会说这些的，不过老王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他说是你……” 　　还没等高莹莹泄密，会议室的门被人呼地推开，吓了程千景一跳。定神一看，原来就是她们对话的主角——老王。 　　他看到程千景，眉毛拧成一团，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妖孽：“程千景！你居然对陆总做出这种事，你你你你，你居然还敢来？！” 　　主编原本看上去就有些古板，现在更是像电视剧里那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他嘴往下一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男女之间的感情，怎么能动刀动枪呢！” 　　“主编，我也没动刀动枪啊，”程千景学着他说话的腔调，“而且，我也没开车撞陆湛希哦！” 　　“你没有撞他，他自己摔在地上的啊！”主编无语地翻个白眼，“我都听陆总说了，他就是为了躲车受伤的对不对！你害他受伤的对不对？那是不是就是你撞的？！” 　　程千景想了想，正色道，“前面那两个都对，但真的不是我撞的。” 　　“那你说说看。”主编双手抱怀，一副“我看你怎么圆”的模样，让程千景的心情分外糟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其实这件事……” 　　# 　　陆湛希正打着电话，突然听见办公室外爆发出一阵人的哄笑。他狐疑地走到门口，微打开门。 　　只看到整个办公区都没什么人，大家都聚集在一间会议室的门口。 　　会议室里大概已经挤满了人，从陆湛希的角度看不到屋里到底有谁。他只能听到有女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还有争执的声音。 　　“那当时我为了救他，当然就要推他啊！” 　　“可是你推他的角度是有问题的……” 　　“哪有问题，你画你画……” 　　说话的声音分明是程千景。 　　陆湛希蹙着眉听了好一会儿，听着程千景认真地解释着他们在路边险些被车撞的经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件事对陆湛希来说，原本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他回公司的时候，手上的伤被老王看到了，在老王的追问下，他就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没想到这两天竟然已经发展成了“程千景求爱不成怒撞陆总”的谣言。 　　他原本是要解释的，只是现在看来，让程千景出面解释更有意思。陆湛希想要认真听听程千景究竟如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过，但此时他的手里还有个越洋电话，这个电话对他来说，更重要一些。 　　电话那头的人因为他临时的走神，已深表不满：“你在听什么啊，打电话都不专心。” 　　“没什么，”陆湛希关上办公室的门，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了：“你最近还好吗？” 　　“不好！见不到你怎么会好……” 　　听到对方有明显的撒娇语气，陆湛希不由得有些为难。 　　“芊芊，你应该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要老想着给我打电话。” 　　“我找的事情就是给你打电话啊！” 　　一句话让陆湛希无言以对。 　　“你这样，院长也会很担心的。” 　　“那你接我电话，让我开心，我开心了他就不担心啦！” 　　对方接话。 　　陆湛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对方显然来不及等他说话，“Simon，你还会回来吗？” 　　陆湛希一怔，“当然，我会去看你和院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怯懦：“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回来生活，留在这里，不再去想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陆湛希记忆最清晰的部分。 　　在美国，他因为严重的抑郁症住进了家人找的疗养院。最初几次自杀和频繁的抢救，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后来又因为用药，他之前的记忆大量流失，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陆湛希根本就分不清楚。他每天都活在混沌之中。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就是疗养院院长的女儿，芊芊。 　　后来抑郁症慢慢好转，陆湛希的记忆却再也没有找回来。只是无论他的家人还是芊芊，都在不遗余力地告诉他，过去的那些回忆是没有意义的。陆湛希也几乎相信了这样的话，若不是他要到香港处理父亲留给他的信托基金，陆湛希想，他根本不会想到和这片土地发生任何关系。 　　失忆的人和普通人一样，却又不同。陆湛希并不算失忆，当他脑中关于过去的回忆都蒙着一层雾气，仿佛一切都在眼前，他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表面上毫不在意，却像一个落水的人一样，任何漂浮物都是他必须要抓住的稻草。 　　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一本无聊小说上的名字，那个程千景笔下的这个名字。借着陆氏拓展娱乐版图的机会，用父亲留给自己的钱收购墨客，第一件事，就是要见一见程千景。 　　“Simon！” 　　电话那头的声音把陆湛希从意识的边缘拉了回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嗯，”陆湛希随口道：“在听呢……” 　　他意识回炉的第一件事，就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办公室外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程千景解释的怎么样了？ 　　# 　　令程千景感到挫败的是，她的解释收效甚微。尽管大家都认为这谣言之中确实有误会，看到程千景时还是忍不住调侃下她和陆湛希的关系。 　　她第一次和陆湛希一起去见演员，就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明显的八卦表情。 　　“你们放心吧，今天我们坐车去，我不会开车的。” 　　程千景笑眯眯地自我调侃道。 　　陆湛希因为手腕不舒服，和程千景选择打车到某影视公司和演员们见面。他先坐进车里，看到程千景上车后自觉地坐在车子的另外一边，不觉有些好笑。 　　“你再往右一点就可以出去了。”陆湛希调侃。 　　“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程千景白了他一眼，“我担心控制不住，会上手掐死你！” 　　她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明显还在记恨陆湛希在墨客不替自己说话的事情。 　　“我也很担心，”陆湛希挑眉，“不过……司机师傅看上去还是可以对付你的。” 　　程千景对陆湛希的话嗤之以鼻。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两个乘客，并不担忧，反倒好像在围观小情侣吵架一样。 　　就在两人尴尬的对坐中，前方开始大堵车了。 　　 ☆、chapter 10 　　程千景的晕车症状在堵车时表现的尤为明显，她的身体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司机油门的起起落落，她感到肚子里开始要翻江倒海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是堵车了。 　　她抑制着自己反胃的冲动，问司机：“还要多久啊？” 　　“快的话20分钟就能到，慢的话一个小时也是它。”司机道。 　　“一个小时那我……们就迟到了！” 　　程千景一面揉着头减轻痛苦，一面瞟向陆湛希。 　　陆湛希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也下意识低头看了下时间。今天是程千景第一次去见演员，不迟到是最起码的礼貌。他侧头望向窗外，瞥见前方的车流纹丝未动，皱了皱眉，“这路口经常堵车吗？” 　　“不经常，”司机的话让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堵起来一般都要很久。” 　　“没想到司机你……这么幽默啊……”程千景抽了下嘴角，她感到自己胸口一腔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陆湛希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了异样。 　　他看程千景蜷缩成一团，手止不住的揉头，还不停地咽着口水，似乎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如今这个年代，还有人会晕车。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你看呢？”程千景皱眉，“我快要吐了。” 　　只开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已经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了。程千景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下车，她并不想在陆湛希面前，显得自己很弱。 　　眼见着出租车纹丝未动，程千景鼓起勇气，转头对陆湛希说：“这样耗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看前面有地铁站，我就坐地铁先过去，你在车里慢慢等。” 　　说罢她便要转身下车，陆湛希赶忙拉住她的胳膊，程千景没反应过来，被他这么一拽，猛一回头，差点吐了出来。 　　“你干嘛！”她有些气恼地喊道。 　　“我和你一起走——” 　　“你、你……” 　　程千景咽了口口水，不知是难受还是被吓得，“不，不用了吧，你在车里等着呗……” 　　陆湛希微微一笑：“正好体验下城市交通，我还没做过地铁呢。” 　　离程千景最近的地铁站，走路只要5分钟，但下到地铁后兜兜转转的，绕的人更加难受。这条地铁线有些老旧，墙壁上留下的都是年久失修的痕迹。陆湛希边走边想，新闻上天天说的低碳新方式，还真是一点都不新呢。 　　他并不喜欢与人接触，说是体验城市交通，从买票到进站都紧紧地跟着程千景，同时尽量避免着和人身体的摩擦。午后的地铁上，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不至于说挤，肩碰肩却也在所难免。程千景在陆湛希的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四个字。 　　她憋不住笑，轻推他：“你讨厌别人碰你啊？” 　　陆湛希看着她：“不是讨厌，是不喜欢。” 　　程千景停了一秒，问：“那你还非要和我一起坐地铁，不是自找麻烦吗？” 　　陆湛希犹豫了一下，轻咳一声，道：“我看你状态不好，怕你在地铁里出事。” 　　陆湛希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虽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话间眼里的担忧也是真的。程千景不由得心头一暖，嘴上却依旧逞强：“得了吧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开心了……”她一面说，嘴边的笑意骗不了人，“一码归一码，地铁票钱记得还我。” 　　程千景的晕车症状在坐地铁后好了很多，她一面关注着不要坐过站，一面还要注意陆湛希的一举一动。好在地铁上的人增减并不明显，陆湛希站在车厢与车厢连接的位置，相对门口也更加宽松。 　　程千景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讲讲城市交通的优缺点，一对地铁行乞的“母子”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当然，说是母子，谁都不知道这两位的真实身份，唯一看得出的，就是他们都脏兮兮的，拿着个缸子，直接“伸缸”要钱。遇到坐着的小姑娘，缸子举得时间明显长了很多，这就是笃定女孩子脸皮薄，总不好意思拒绝。 　　程千景原本想转头不看这些人，默默地等他们走过。没想她刚一转头，就看到陆湛希开始掏钱包，明显是要掏钱了。她赶忙假装一个踉跄要摔倒，一把按住陆湛希要掏钱包的胳膊。同时眼睛望向乞丐的方向，生怕他们也发现了陆湛希的动作，饿虎扑食一样涌上来。 　　“你要干嘛？”程千景一面抓着陆湛希的胳膊，一面小声问。 　　陆湛希低头看着她：“给钱啊。” 　　程千景：“给什么给！这些人挣得比我都多，你要有钱先把地铁票钱给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还有咖啡钱。” 　　陆湛希眉头一拧：“这不是一回事吧？” 　　程千景抽了下嘴角，早知道陆湛希的金钱观这么简单，她就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穷。她见那两个行乞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伸手把陆湛希推到车窗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陆湛希的视线。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史无前例的靠近了，陆湛希的鼻息间甚至都是程千景洗发水的味道。他的眼神锁在程千景的身上，心忽然一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来回不过十几秒。 　　等到行乞者从陆湛希面前离开，程千景才松了口气。她回过神来，看陆湛希一直盯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刚陆湛希还说自己不喜欢被别人碰，她却又是拉他，又是推他的。 　　她小嘴一抿，“那个……江湖救急嘛，你以后就感谢我的！” 　　“……” 　　“你不知道，你只要给钱就会上地铁行乞者的白名单，他们男女老少，奔走相告，你以后就等着每天都有人管你要钱吧！” 　　“真的假的？”陆湛希微微皱起眉。 　　程千景见他表情如此认真，一时不知道是恼还是笑：“当然是假的啦！你以为是丐帮啊！” 　　她笑眯眯地对着陆湛希。 　　“但你以后真的会感谢我的。”她真诚地说。 　　陆湛希愣了一下，仿佛在程千景的脸上，看到了光。 　　“歪理。” 　　可能是地铁太过嘈杂，陆湛希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 　　# 　　程千景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湛希的变化，她们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她原本还有些紧张，因为从来和娱乐圈沾不上边，如今《日行一善》马上就要影视化，还不知道要接触怎么样的演员和制作团队。好在旁边的陆湛希看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程千景的紧张情绪也弱化了不少。 　　等电梯的时候，她偷偷地蹭到陆湛希的旁边。 　　“我现在特别紧张，待会儿就靠你了。” 　　陆湛希挑挑眉梢：“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 　　“你？”程千景转头打量着他，抿嘴道：“那你隐藏的也太深了。” 　　“你说的没错。”陆湛希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我一点也不紧张，”他瞟了程千景一眼，“因为我出钱。” 　　“暴发户！”程千景瞪着他，等电梯来了，抢先一步跨到电梯里，“那你把钱还我啊！”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程千景他们没有迟到，要来的明星去似乎是来迟了。 　　原本千景可以先看到演配角的几个小咖，但大咖不出现，小咖称霸王。人家一听说主演还没到场，死活都不愿意提前出现，窝在影视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就是不上楼。 　　程千景原本只在网上听说过一些二线明星反而比大牌更有明星包袱，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影视公司的会客规格有吃有喝，程千景就坐在那里，权当是缓解她晕车的状态了。 　　当天是影视公司的“亲子日”，孩子们都在茶水间嬉闹，喝饮料，玩得不亦乐乎。 　　有个小女孩跑到她的面前，程千景原本当她只是路过，没想到小女孩从背后变出了一瓶饮料，是她从茶水间拿的，请程千景喝。 　　一直没有小孩缘的程千景，感谢苍天让她时来运转，她笑眯眯地问：“你为什么请我喝啊？” 　　“因为姐姐没人理，可怜。” 　　程千景一怔，现在小孩子说话都这么直接吗？一把尖刀刺过来连个预警都没有？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椅子坐稳，眼神无助地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唯一的盟友陆湛希，居然还在窗边做瞭望状，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枚糖果。 　　“小朋友，这个糖果给你，你把刚才的话再和那边的哥哥说一遍好不好？” 　　看陆湛希一脸淡然程千景就生气，她决定也把他拉下水。 　　没想却遭到了小朋友的拒绝。她转头看了陆湛希半晌，拿着程千景的糖果，却说，“我不要，那个哥哥长得好看。” 　　程千景的眉毛跳了跳，言下之意就是她长得不行呗！真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她正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抿了抿嘴，道：“喜欢那个哥哥吗？你夸夸我，我帮你和他说好话。” 　　“那不行，”小女孩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妈妈说要到18岁才能谈恋爱。” 　　程千景听了，无语：“你这么小……就这么有仪式感啊。” 　　“18岁就是大人了。”小女孩剥开程千景给的糖果，一边吃一边说。 　　18岁，是几乎所有未成年孩子的梦，曾经的程千景以为那是一条金线，跨过18岁就好像跨过一切苦难一样。 　　所以当陆湛希告诉她自己会在18岁前时去死的时候，程千景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刚上完体育课的程千景，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她坐在领操台的边上，眯着眼望着倒在一旁的陆湛希，“除非你身上有个闹钟，到18岁的时候就响了。” 　　陆湛希嘴角一扯，“或者我身上有个炸弹，18岁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引爆。” 　　“疯子！” 　　程千景突然背后一凉，当时的她觉得死亡是非常遥远且可怕的事情。她不知道要怎么阻止陆湛希继续说下去，只得伸出手重重地拍了陆湛希一下，“说什么傻话！” 　　可是陆湛希却没有停止这个话题，“如果我真的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不会。”程千景咬着嘴唇，赌气道，“所以你最好也别做！” 　　这是程千景和陆湛希关于死亡唯一的一次交流。陆湛希再没说过这样的话，程千景一直就当他之前只开了个玩笑。 ☆、chapter 11 　　大概时间过了太久，程千景对陆湛希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地。她才发现，原来一些回忆如果不常想起，就很可能会被忘记，只在人生的某一个时间，或者某一个点惊鸿一现，然后便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每每想到此，程千景总觉得很伤感。 　　还好留给她伤感的时间并不长，约莫几分钟的功夫，影视公司的人来说，因为女一号马上就要来了，女二现在正在上电梯，准备和陆湛希他们见面。据说这个叫何希的女二号是最近刚走红的女星，会被塞到这部戏里，也是投资方授意力捧的结果。 　　程千景对这个人嗤之以鼻，刚刚在楼下死活不上来，如今又紧赶慢赶要在女一号来之前出现，为自己造了如此大的一个局，真不知道她是图什么。 　　负责接待的姑娘递给她一个笑容，显然看懂了程千景的表情，她侧脸小声对程千景道：“越是小明星越要求排场，她们都在上升期，怕被别人看不起，降了身价。” 　　程千景原本不清楚这排场究竟是什么，看到何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算明白了工作人员的意思。 　　一身名牌的何希坐在沙发的一角，旁边是帮她拿着星巴克的助理。她戴得墨镜松垮垮地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的表情冷冷的。 　　看到程千景她们进来，何希慢悠悠地起身，挂上了一副职业的笑容，“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是何希。” 　　程千景礼貌性地点点头，陆湛希站在她的身后，颔首微笑。何希摘下墨镜，不看程千景，反倒是认真打量着陆湛希，又听到接待说陆湛希也是投资人之一，她的笑容亮了起来。 　　“我们名字里都带希，可真是太有缘了。”娱乐圈摸爬滚打到现在，何希有着自己的一套套近乎的方法，再加上一副好容颜，不吃她这一套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 　　她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不会吧。”陆湛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希字不是生僻字，应该很常见。” 　　何希的笑容僵了一下，“陆先生真幽默，”她持着自己招牌的笑容，“常见也是一种缘啊。” 　　“是吗，”陆湛希挑眉，“那和何小姐有缘的人应该很多。” 　　陆湛希回了她一个漠然的表情，点点头，坐到了一边。 　　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脸看戏表情的程千景，用眼神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程千景不敢拖延，赶忙蹭了过去。 　　“你好牛啊……”程千景偷偷地给陆湛希竖了个大拇指，“直接怼女明星。” 　　“什么怼，”陆湛希皱眉，“希这个字，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 　　“人家是想跟你套近乎，你看不出来啊！” 　　“套近乎就不会这么晚才出现了。” 　　看着陆湛希一脸冷冰冰的模样，程千景悄悄吐了吐舌头。原本像何希这样的女星要讨好老板，对方就算不喜欢，看在美女的面子上也都会搭个话，偏偏这世界上就有像陆湛希这么不识趣的人，根本不把美女放在眼里，还记恨着人家让他等那一时三刻。 　　何希见和陆湛希的话茬并没有被挑起来，有些不甘心。她用眼神拼命示意旁边的经纪人。经纪人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说是大家，何希的眼睛却一直望着陆湛希，连坐在他身边的程千景，扫都没扫一眼。 　　见陆湛希没有反应，经纪人又赶忙补充道：“大家都不说就当是同意啦？我们何希吃素，我找个素菜馆，没问题吧……” 　　程千景抿了下嘴，心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开溜。她原本就对饭局之类的活动没有兴趣，再加上身边要应付个公主病爆棚的何希，怎么想怎么都是个不靠谱的苦差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注意力就被会议室门外的动静吸引了。 　　是《日行一善》的女主角杜玥到了。 　　原本像《日行一善》这个级别的言情剧，根本就请不到杜玥的。 　　问题就在这《日行一善》是陆氏试水电视剧产业的新作，而杜玥是陆氏现在的boss——陆承佑的女朋友。男友投资，女友自当鼎力相助，也因此程千景这个算不得大众的言情小说，还没开拍就收获了一大票关注。 　　相较于何希，杜玥在娱乐圈的资历要老得多，但两个人的年龄却实际并没有相差多少。何希见杜玥来了，赶忙迎上去，熟稔地与她拥抱。只是程千景从杜玥有些僵硬的四肢动作看，恐怕这两位见面的次数，比她和陆湛希，也多不了几次。 　　杜玥冲着陆湛希他们两人点头行礼，她戴着大大的口罩，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不好意思，我刚刚从医院输液回来，戴着口罩，就不传染大家了。” 　　“没事没事，”见杜玥说话不方便，何希马上就拿出了hold住全场的架势，“这里都不是外人，以后大家都要合作嘛。” 　　杜玥点点头，不再多说话，而是由旁边的经纪人代为沟通。 　　程千景对杜玥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她只是单纯地很讨厌何希傲慢圆滑的性格，但想到在《日行一善》里，何希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人，程千景又觉得一切都是神来之笔，无比的和谐。 　　直到见面结束，何希吃饭的提议又旧事重提。杜玥重感冒在身，显然不能出席。程千景也以要和编辑敲定新书内容为由，拒绝了邀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湛希的身上。 　　“怎么样陆总，”何希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您这要是不来就不合适啦！” 　　她笃定陆湛希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到时候几杯黄汤下肚，男人还不都是那么个样子。 　　何希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管不管又是另一重意思了。程千景不知陆湛希和陆承佑的关系如何，单看杜玥默然的样子，他们大概也是不熟吧。 　　陆湛希的脑中才真是一片空白。他本就不善于应付这些事，也不善于拒绝所谓的饭局邀约。如今这场合，直接拒绝显然是不妥帖的，他又全然找不到一个全身而退的理由，只得尴尬地干咳。 　　程千景则毫不客气地助攻了他一把，“那陆总你就替我们多吃一些素喽！” 　　她摆出一个无比虚情假意地微笑，看得陆湛希心烦意乱。 　　“你为什么不去来着？” 　　“我要对新书的方案啊，”程千景瞪着自己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而且我五行缺肉，吃不了素。” 　　而且人家的目标又不是我…… 　　程千景暗暗瘪嘴。 　　陆湛希这下子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他轻声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程千景原本也没打算帮助陆湛希，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他被何希调戏。对面的何希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却莫名看得人很不爽。她很快调整了心态。 　　万一真让何希把陆湛希给拿下了，墨客的兄弟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突然插话道：“那个……陆总，你今天不是还有个编辑会？莹莹她们还等着呢。” 　　陆湛希愣了：“编辑会？” 　　“对啊，关于上半年工作的，”程千景说，“我不确定啊，不过莹莹说这个会好像很重要。” 　　陆湛希总算明白了程千景救命的橄榄枝，“对对对！我是有个会。”程千景的脸上挂满了真诚的表情，要不是那表情在面部停留的时间太长，陆湛希几乎要相信这是真的。 　　她一脸遗憾道：“所以我们可能都不能吃饭了。” 　　何希有些不高兴，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现在说啊，好像不愿意和我吃饭找的借口一样。” 　　程千景忙否认：“怎么会呢，如果找借口，我们从一开始就找了。” 　　她的话音刚落，房间另一头传来一声浅笑，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只见杜玥的经纪人一脸局促地站在原地，杜玥则坐在一旁，用很不好意思的语气说，“我又咳嗽了。” 　　分明就是笑了！ 　　程千景的目光一抬，与杜玥来了个几秒的对视。杜玥带着黑边眼镜，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她淡淡地扫过程千景的眸子，又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把视线转移到了一边。 　　如果找借口，我们从一开始就找了。 　　程千景嘴巴微张，一脸惊讶。 　　姜还是老的辣啊！ 　　程千景后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陆湛希，没想到他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你才发现啊。” 　　“你一早就知道了？” 　　“也不能算一早，”陆湛希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刚刚从谈话中途起，她就不再咳嗽了，偶尔说的一两句话，嗓音也明显平和了很多，大概忘记自己是病人了。” 　　他回想了下刚刚的画面，杜玥因为话说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有病在身”，然后又忙不迭装咳嗽的模样，一抹笑意爬上了嘴角。 　　程千景却全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有些怨念的撅着嘴，懊悔自己观察的不细致，差点被杜玥蒙混过去。 　　这个观察力怎么当作家啊……程千景有些哀怨地想，一面走一面指着前方的地铁站，“我从这边走了啊，你、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陆湛希一把拉住转身的她，“等等，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程千景诧异：“我们？为什么？” 　　她以为陆湛希应该很烦自己，就算不到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主动地邀约应该也是不存在的。 　　也许……是为了感谢她刚刚仗义执言，救他出苦海？ 　　她对陆湛希道：“你不用感谢我的，我就是随手解救你……”她眼睛一转，“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可以把咖啡钱啦、地铁票钱啦都还我啊！” 　　陆湛希皮笑肉不笑地望了她一眼：“你是很缺钱吗？” 　　“很缺。”程千景望着他，认真地说，“被老板榨取剩余价值以后，就更缺了。” 　　“那我找你吃饭，你应该非常高兴，为什么拒绝我啊？” 　　“你……”程千景抿着嘴盯了他半晌，眉头微蹙，“我感觉每次见到你就特别倒霉，为了避免人财两失，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 　　“人财两失？” 　　“对啊，财我就不说了，居然还有谣言说我向你表白未果，我这一世清白……”程千景想到墨客的同事看似关心实则八卦的眼睛，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如果，是我追求你呢？” 　　陆湛希开口道。 ☆、chapter 12 　　此话一出，惊得程千景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一脸懵的表情，看得陆湛希有一秒的闪神。 　　程千景感觉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突然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突然多出了无数只触手，不知该放到哪里。陆湛希的表情也一样窘迫，他没想到不经大脑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程千景勉强扯扯嘴角，带开话题：“不至于吧陆总，还钱而已，用不着卖身吧！”陆湛希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接着程千景的话忙借坡下驴，连连点头称是。 　　“嗯嗯，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非常清楚的一点是，他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么讨厌程千景，至少在何希出现之后，陆湛希才真正明白了“讨厌”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而且…… 　　如果回国真的让他有什么质的改变，就是原本他觉得程千景笔下的陆湛希是个无聊的虚构人物，如今他却想迫切的了解他。 　　不再去想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芊芊在电话里这样说。 　　陆湛希总感觉，他在程千景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记忆模糊的，过去的样子。 　　* 　　过了几天，程千景去墨客定稿新书的文案，在公司的走道里和陆湛希撞了个满怀。 　　两人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都是那天陆湛希唐突的“表白”。陆湛希的脸上带着少许的尴尬，程千景笑容僵硬。 　　“呃……”程千景努着劲儿，“你看上去气色很好。”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那么多见面问候的话，偏偏选了个最奇葩的。陆湛希没病没灾的，说什么气色啊！ 　　她恨不得剁掉自己的舌头。 　　好在陆湛希也在自己情绪的拉扯中，根本无暇顾及她说话的漏洞。在程千景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古怪问候时，陆湛希也搜肠刮肚，希望找到一句合适的问候的话。 　　“嗯，”他点点头，“这两天没看到你……” 　　言下之意，就是陆湛希觉得，是因为几天没有看到程千景，他才拥有了好气色。 　　真是……教科书级的尴尬啊…… 　　在程千景身后目睹了一切的高莹莹表示，这两位是她见过最不会随机应变的人。 　　* 　　5月的天，说变就变，原本只是阴沉的小雨天，傍晚时分突然开始风雨大作。街上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却无法驱赶狂风的来袭。一时间，不但程千景和高莹莹准备下班后小聚的计划泡汤，连出门回家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程千景对着微博刷了半天的气象信息，最后挫败地看着高莹莹：“我发现件事，我们可能要露宿公司了……” 　　高莹莹回应给她一个“了解”的眼神，就算不看微博上网友发的各种照片，单看公司窗外风雨大作的光景，现在出门回家恐怕也是一种奢望。 　　“有、有人打到车吗？”两人正想着要怎么解决回不了家的现状，老王突然在工位上喊。 　　他收获了一片哀嚎。 　　在极端天气的状况下，公交显然是挤不上去的，地铁据说也因大雨倒灌而暂时关闭。愿意拼死接单的出租司机不是没有，但瞬间就成为了最稀缺的资源。就算程千景已经将叫车的钱加到了最高，需求发出去半小时，也依旧没有任何信息回馈。 　　“我们不会走不了了吧？”高莹莹苦恼地望着程千景，程千景则回应了一口叹气，双手托腮，哀怨地望着墨客的精神主心骨——老王同志。 　　老王从工位上站起来，“我去找下陆总，看看怎么办”。 　　程千景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陆湛希就是再英明再神武，他也不是管降雨的龙王，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冒雨开车送同事们回家。但他对国内路况算不得熟悉，外面又风雨交加，冒雨行驶实在是太危险了，更何况，这人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子？把大家都送回家，送到第二天早晨都来不及吧…… 　　“这事儿……陆湛希也管？”程千景小声嘀咕。 　　高莹莹偷笑：“说不定呢，在老王眼里，陆总这么神奇。” 　　“嗯……”程千景点点头，“他的陆总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 　　很快，主编就带回了陆湛希的解决之策。 　　他兴高采烈地从陆湛希的办公室走出来，高声对着办公室里一脸哭丧的员工道：“各位，刚刚陆总说了，大家今晚如果回家不方便，可以留在公司……” 　　“啊……”墨客的员工各个面如死灰。留在公司？那不就是通宵加班的代名词？这个老板果然很没有人性。 　　主编接着：“当然啦，是留在公司休息。明天！主编再放大家一天假！” 　　放假的字眼一出，大家的眼睛总算亮了一下。如果第二天可以休息，那么今天晚上倒的确用不着拼死拼活地回家了。虽然在公司过夜会有些不方便，不过趁着楼下超市还没关门，大家采购些日用品的话，熬过一个晚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当是加班了。 　　程千景听旁边的一个设计说。 　　但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原本只是想来对新书的内容，万没想到竟然要和大家一起留守过夜的程度。高莹莹看程千景一脸生无可恋，打趣道：“看来你还真的是要与墨客共存亡了。” 　　“是啊……”程千景点点头，这大概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 　　程千景原以为留在墨客过夜就是最惨淡的结局，没想到留下来的几个同事闲来无事，竟开始合计要凑在一起讲鬼故事打发时间。她平时最害怕的就是听鬼故事，想象力太丰富，听一个鬼故事就足够回味上好几天的。 　　程千景原本想要躲到会议室去，主编却已经抢先一步占领了高地。她只能蹭到高莹莹的身边，轻轻地怼了她一下，哀怨道：“你有耳塞吗？” 　　对鬼故事无感的高莹莹没有被公司的氛围吓到，倒是被程千景故意降低分贝的音调搞得一身鸡皮疙瘩，“有是有……”她扯下自己电脑用的耳机，“不过这耳机隔音功能一般啊。” 　　程千景指指自己的笔记本，“我看视频就行了。” 　　高莹莹点点头，冲着她指了指走廊把脚的茶水间，“你去那边呗，反正距离远，保证你什么都听不见。” 　　* 　　墨客的茶水间是程千景最爱的地方之一，除了因为提供丰富的饮料，还因为茶水间里专门辟出了供员工休息聊天的场所。一个办公室在茶水间大下功夫……程千景幽幽地想，这公司果然算是废了。 　　只是她以前都不知道，夜晚在一个人都没有的茶水间，即使旁边一个讲鬼故事的人都没有，还是会有一种渗人的意味。 　　“在x市的一栋办公楼里，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每当过了夜里10点……” 　　程千景又想起刚刚离开座位时，听到的那个鬼故事的开头。比听完一个鬼故事更可怕的，就是她只听了一个开头，她的想象力像是长了触角一样，瞬间自己就脑补了一出捉鬼大戏。 　　早知道应该快点开溜的。 　　“程千景？” 　　一个淡淡的声音在程千景耳后想起，差点没吓她个魂飞魄散，“啊，啊……咳咳咳……” 　　程千景因为太激动，居然自己被口水呛到了，坐在原地干咳半天。 　　陆湛希原本只是看到茶水间有个熟悉的背影，并不确定是谁才出口询问，没想到居然撞上了正在脑补鬼故事的程千景。他看她脸部涨红的模样，一时慌了神，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程千景出手制止，“你、咳咳、别过来、咳咳……” 　　就这样又咳了一会儿，程千景才把自己的口水顺下去。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望着陆湛希，“你走路怎么不出声的啊！” 　　“公司铺的地毯不就是为了走路不要出声吗？” 　　“啊？” 　　程千景被他无辜的表情气到了，“遇见你我就没好事……” 　　陆湛希不置可否。他走出办公室才注意到一群同事在讲鬼故事，程千景一脸撞到鬼的表情，大概也是被吓到了。 　　“你怕鬼啊？”他轻声问。 　　“不可以吗？” 　　“有点没想到。” 　　“你真以为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啊！”程千景白了他一眼，“再说女孩子都怕鬼好嘛！” 　　“倒也……不是吧……”陆湛希想起在美国，那个每年万圣节都兴奋地组织大家开过夜趴讲鬼故事的芊芊，“也有女孩子胆子很大。”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种女孩子！” 　　陆湛希听出她语气中气恼的味道，笑道：“不过怕鬼说明想象力丰富，适合做作家。” 　　陆湛希忽然冒出这句话，听得程千景一怔、曾经有个人和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在程千景第N次尝试看《午夜凶铃》未果的时候。 　　陆湛希对此类恐怖片没有一点兴趣，他原本也是陪程千景在看的，没想到程千景从故事开始以后就全程闭眼、捂耳朵，结果倒是他，完整地看完了部电影。 　　“好啦好啦，我就是胆小啦！”程千景道。 　　“哪有，这说明你想象力丰富，”他扳着程千景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伸手轻轻摘掉程千景护着耳朵的手，眼睛对着她，认真道：“想象力丰富是好事啊……” 　　程千景愣愣地，忘了她和陆湛希的距离，从没有如此之近。 　　“好事？”她下意识地重复。 　　“这样……你以后也许会是个好作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选择了写小说。但她所有关于作家这个职业的美好幻想，都是从陆湛希的这句话开始的。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说出同样一句话的陆湛希。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话，让她怎么相信眼前的陆总，就不是陆湛希。 ☆、chapter 13 　　程千景回想到过去，整个人不免有些失神。她在意将注意力转回到茶水间的时候，发现陆湛希深邃的眸子正锁定在自己的身上。陆湛希目光灼热，看得程千景浑身不舒服。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没什么，”陆湛希的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光，“看你走神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和你没关系啦，只是……想到些以前的事。”程千景挥了挥手，“哎呀，不重要。” 　　她有些窘迫的回答。 　　“为什么不重要？” 　　“因为……”程千景的目光有些黯淡。因为陆湛希不会回来了，她望着陆湛希的眼睛，在心里默念。和眼前的陆总接触的越多，程千景就越清楚的看到两个人的差距。他是陆湛希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们反正也不会在一起，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关系。 　　笃定这一点，程千景的心里多了份坚持，“因为都是我的奇妙脑洞而已。” 　　她笑笑，眼神中藏着落寞。 　　陆湛希的内心突然被刺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记忆的木头人，对程千景的调侃，意外拨动了陆湛希记忆深处的一根弦。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与少女对峙的画面，少女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就是胆小啦！ 　　他的记忆中捕捉到这样一个声音。 　　陆湛希被自己吓到了。 　　程千景好奇地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陆湛希，他有些面瘫的脸在这个时候似乎分外离奇。程千景抬起手，在陆湛希面前试探性的晃了晃，“陆总？陆总？” 　　陆湛希微微蹙眉，打掉她的手，“干嘛……” 　　“还以为你神游去哪里了呢！”程千景讪笑。 　　陆湛希被程千景一扰，顿觉心绪意乱，他心虚的轻咳了一声，转身要离开茶水间。程千景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陆总，我新书的方向定了，”她冲陆湛希一笑，“固定角色的名字改了，陆希。” 　　程千景的眼中放射出宠物狗讨好主人的表情，她原本不打算换掉陆湛希的名字，就算不为了纪念故人，多看看陆总跳脚的表情也是好的。但主编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她谈了好几次，无奈之下，程千景才决定要改名的。 　　“改名？为什么？” 　　“因为……”程千景脑中闪过无数搪塞的借口，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这个名字对她的意义非同寻常，她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心血来潮就改掉呢？ 　　还是送主编一个顺水人情吧…… 　　她暗暗的想，于是脱口道：“因为陆总和主编的英明决策啊，让我觉得人还是需要改变的。偶尔变换一下书里的人物也挺好的……” 　　程千景狗腿地说出以上这番话，她满不在乎的表情让陆湛希非常不爽。他想摇着程千景的肩膀问问她，不是说这个名字很重要吗？不是说这是她非常重要的回忆吗？怎么能说变就变？但这些都被他的理智控制住了。 　　“那个名字，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陆湛希开口打断她。 　　“啊？”程千景一怔，“那个名字？你说……” 　　陆湛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你还有几个要留下的名字！” 　　他怒目圆睁的模样吓了程千景一跳，她认真地望着陆湛希，希望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情绪的端倪。陆湛希却闪躲，眼神一垂。 　　“随便你吧。”他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 　　陆湛希很讨厌喜怒无常的人，他本人也完全无法应付这样的情绪。在疗养院的那些年，他学会有距离的去看待外部的世界，这种方式让人安心，同时也避免他受到很多无意识的伤害。 　　“康复只是第一步，”疗养院的院长对他说，“你还要学会和生命中遇到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你要去爱，而不能去躲。” 　　陆湛希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话说的是很有深意的。 　　他原本只是想解决掉程千景带给他的麻烦，改个名字，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一个恼人的作者，试图创造另一个陆湛希的人生。但程千景拒绝了他，还说他就是她笔下的陆湛希。 　　多么古怪，他原本嗤之以鼻的理论，却在一本本读掉程千景的小说，一次次和程千景的接触中，变得越来越真实。 　　“只是一套烂小说。”陆湛希曾经这样评价程千景的作品。 　　“是部烂小说，”总是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的老王说，“不过因为千景的用心，变得有那么一些价值。” 　　那是他第一次正视眼前的这位主编，也第一次正视墨客这个地方。 　　墨客之于陆氏并没有任何意义，它运营形式单一，无法帮陆氏盈利；规模又太小，无法帮陆氏宣传。陆氏出资收购墨客，唯一的理由就是陆湛希。而陆湛希决定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程千景的那套烂小说。 　　现在程千景要改掉小说中陆湛希的名字，瞬间，这样的意义也消失了。 　　陆湛希回到办公室，内心止不住的烦闷。他对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沉吟了片刻，掏出手机拨给一个人。 　　“难得你会主动联系人！”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手机被偷了。” 　　“我想请你帮我查个人。” 　　“查人？”听筒里传来一声浅笑，“陆湛希你也查人？你不是一向觉得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很可耻吗？” 　　“你管还是不管？” 　　“管……当然要管……谁啊？” 　　“程千景。” 　　“那个用你名字的小作家？你不是已经和人家和平相处了吗？” 　　陆湛希微微蹙眉，却没有打断他，对方继续道：“难道你们……”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关于程千景，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她真的有一个高中同学叫陆湛希，她也是毕业后就开始写小说的，她底子没什么可查的。” 　　“我知道，”陆湛希垂眸，“我就是想知道，她的那个高中同学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突然死一般的沉默，陆湛希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阿希，你不要……” 　　“如果你不查，那结果就只有一个。”陆湛希深吸一口气，“我就是他。” 　　* 　　程千景语速飞快地把“茶水间事件”复述给了高莹莹，高莹莹一般按揉着太阳穴，一边附送了她一个完整的白眼。 　　“大姐我昨晚都没睡好，今天好不容易陆总开恩，你居然还把我扣在公司茶水间，就为了这件事？” 　　“这事很重要啊！”程千景气急败坏道：“他为什么又不让我改名了？” 　　高莹莹想了想，“也许……他已经接受那个虚拟的陆湛希了？或者他不讨厌你了，爱屋及乌，也有可能啊！” 　　程千景鄙视道：“那你要怎么解释他知道我要换掉陆湛希这个名字之后发飙呢？” 　　“那……”高莹莹刚要开口说话，眼角瞟到程千景胸有成竹的表情，料定她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赶紧问：“那程老师高见呢？” 　　程千景自信一笑，“他肯定是觉得我的小说要影视化，未来可以帮他大红大紫，所以才让我保留这个名字的！” 　　高莹莹单手托腮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道：“你小说影视化的事情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要支持你早就支持你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啊！” 　　而且陆湛希这个人完全就不是对名气有很多渴望的类型，大红大紫也不是他的人生目标啊。 　　程千景也察觉了不对，尴尬的笑笑：“也是哈……” 　　高莹莹指指她的黑眼圈，“你就为想这个一晚上没睡好啊！” 　　程千景挫败的点点头，“对啊，百思不得其解。” 　　“你啊……”高莹莹扑哧一笑，伸手点点程千景的额头，“人家一句话，你就思考了半宿，你不会是……喜欢上陆总了吧？” 　　怎么可能！ 　　程千景赶忙否认：“我对陆湛希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啊，他要是以前的样子也许还可能，现在这个样子，”她双手一挥，“法式拒绝。” 　　高莹莹古怪地看着她，双眼微眯：“可是你双颊泛红啊！” 　　“哪有！”程千景摸着自己的脸，双眼瞪得混圆，“我这是缺觉……缺觉……” 　　高莹莹点点头，“那就好，陆总一不是你的同学，二又是个怪人，三你得罪了他那么多，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哦！” 　　程千景笑：“怎么可能，我的真爱在书里。” 　　高莹莹“……”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啊！ 　　两个人准备一起下班，吃个早餐再各自回家休息。 　　程千景走在前面，心里盘算着要吃什么东西。忽听背后“梆——”地一声，她转身一看，高莹莹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chapter 14 　　高莹莹脑瘤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那脑瘤不影响她的基本生活，只是有时让人走路犯晕，腿脚发软。高莹莹原本想等程千景新书的大纲定了，就请个长期的病假，治病调养，却不想熬了一夜，身体就先意志一步全面垮台了。 　　于是她看到医院里一脸焦急的程千景和老王，内心涌起的情绪竟然是愧疚，反倒是站在他们身后的陆湛希，云淡风轻的模样给了她莫大的心里安慰。 　　“莹莹，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程千景有些着急。她刚刚从医生那里听说，高莹莹长了脑瘤，而且体积不小，一定要动手术才能清除，又见高莹莹找医院调出她之前检查的片子，可见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不免又急又气。 　　高莹莹：“我脑子里长了个东西。”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其实自己心里也怕得要命。 　　原本以为头昏眼花只是颈椎出了问题，却没想到是脑子里有瘤子压迫了神经。高莹莹想要告诉程千景，但程千景满脑子都是陆湛希，她不愿让好朋友再分心琢磨自己的事情。 　　“反正都是要做手术，没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老王道。高莹莹在他的眼中，像是个优秀员工的代名词，他的脸上难得挂出了发自肺腑的担忧表情，“你别拖着了，赶快准备手术，工作什么的就放一放。” 　　“不行不行，千景的……” 　　“千景的稿子我会再找人负责，”老王一边说话，程千景一边点头附和，“你就踏踏实实治病。” 　　“主编，我住院也要排床位的，暂时也住不了……” 　　“那你就先做好工作交接，安心等待住院。”老王不由分说打断了高莹莹的“申诉”，“别让人觉得墨客是个吃人的公司！” 　　他逞一时义气说了，才想起墨客真正的老板正站在身后。老王背脊一凉，眼神一面小心翼翼地瞥向陆湛希的方向。好在陆湛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话。高莹莹见陆湛希也同意了，心稍安。 　　她这才瞥见，程千景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哭过。 　　“千景你哭啦？”高莹莹想要转换话题，调节下气氛。语气轻快地话一出口，眼见着程千景的眼眶又红了几分，慌了，“你干嘛啊，我还没死呢……” 　　“我也没说你死了……”程千景一张口，哭腔尽现，“我就是害怕……” 　　“别怕别怕，我不会突然离开你的……”高莹莹一边劝慰程千景，一边默默地望眼向陆湛希。她虽然对男女之事算不得精明，但也看得出陆湛希由得程千景折腾，不光是因为她能写两本小说。这次程千景这么难过，当然有心疼她的成分，但也因为她曾经经历过陆湛希的不告而别，对于朋友的骤然离去，承受力比一般人要低很多。 　　不知陆总能不能明白。 　　陆湛希与她四目相对，高莹莹看不出他脑中到底在想什么。 　　* 　　出了医院，陆湛希负责送程千景和高莹莹回家。有高莹莹在的时候，程千景和她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话，车上还有点闲人聊天的烟火气。待高莹莹一下车，车内的空气马上降至了冰点。程千景不说话，陆湛希也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时间久了，程千景竟然有些疲惫，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累了？”陆湛希问。 　　“嗯。”程千景也不逞强，头天晚上没有睡好，早晨起来又被高莹莹吓了一跳，现在她整个人都感觉像在云上飘，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忙得不可开交。 　　“还有……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开车还是可以的。” 　　陆湛希斜眼瞟见程千景的手抓着安全带，忍不住道。 　　“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有点担心。”程千景的声音小小的。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刚刚问了医生，高莹莹的脑瘤只是体积又有点大……”陆湛希的语气放缓，“并不是很危险。” 　　“我知道，”程千景垂下眼眸，“我和莹莹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她有什么都会和我说的。”她脑中回想起两个人一起在出租屋里啃方便面，一起半夜回家，一起写小说，一起畅想美好未来的模样，很难想象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为什么她不跟我说呢？我就这么……这么……这么不能被信任吗？” 　　程千景的内心有着深深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是老王、陆湛希、任何一个墨客的员工都不能理解的。程千景对于友谊的不安全感，来源于陆湛希的消失。那时的她充满了无尽的自责，陆湛希说自己18岁时会死，他18岁的时候就真的发生了火灾。 　　那场火灾会是一场意外吗？或者陆湛希和自己说的话，原本是他释放的求救信号，只是当时的程千景忽略了。如今，高莹莹又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病，她却全然没有感知到。 　　像她这样的人，算什么朋友？ 　　“我一定是个很失败的朋友。”程千景轻叹了口气，道，声音小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陆湛希宽慰的话飘进她的耳朵里，“总有些事是要我们自己去面对的。” 　　“那不是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最需要朋友吗……为什么我的朋友都在脆弱的时候选择离开呢？” 　　程千景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独自低语。 　　陆湛希心中一动，他突然无比好奇，当年在程千景和那个陆湛希的世界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朋友不是浮木，不是只在溺水的时候才用得到。” 　　程千景一怔。 　　陆湛希的话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程千景的心中。他是在宽慰自己，却好像是18岁的陆湛希在和她对话。 　　程千景怔怔地望着陆湛希，“你……” 　　“怎么？” 　　“你……还挺正能量的。” 　　她嗫嚅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扯了扯嘴角，给了陆湛希一个无比官方的笑容。陆湛希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 　　汽车导航传出“前方目的地已到达，本次导航结束”的声音，程千景住的小区就在眼前。陆湛希靠边把车停好，拉住抬脚就准备下车的程千景。 　　程千景惊诧地看着他。 　　“昨天的事，对不起。”他总想着要怎么道歉，话头一开，后面的话倒是顺理成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大概你跟我抗争了太久，突然要换名字……” 　　“幸福来得太突然？”程千景忍不住调侃。 　　陆湛希不理会她，“其实……我的记忆中确实有一部分有点偏差，所以也许你说是我朋友的时候，有些触及我的软肋吧。”他轻皱着眉头，一副很痛苦的模样，掏心掏肺的聊天本来也不是陆湛希的画风，别说是他，就是程千景也听得浑身难受。 　　“我突然说你是我朋友，对你来说……也是困扰吧？” 　　“算不上困扰，”陆湛希认真思索了一下，“只是有些困惑。” 　　“我知道了。”程千景点点头，她望着难得一见的和善的陆湛希，一肚子话憋在嘴边，最终却只默默吐出一句，“那……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没有失忆，”程千景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只是有些记忆模糊了。” 　　“哦……” 　　“因为这样，我会比一般人更害怕回忆，害怕亲密，很多事情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恐惧。” 　　因为……恐惧？ 　　程千景诧异地望着陆湛希，她猜不透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对自己掏心掏肺。原本画风冷漠的一个人，突然变身成妇女干部，开始和自己痛说革命家史。她吃不准陆湛希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就是陆湛希吧？” 　　陆湛希一顿，轻叹口气：“我只是要告诉你，每个人情况不同，不用比自己太苛刻。” 　　“你……”程千景不够用的大脑此时飞速地旋转，她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可能性就是—— 　　“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陆湛希也一脸无奈：“有那么不明显吗？” 　　这句话配上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算是彻底把程千景逗乐了。她扑哧一笑，望着陆湛希的表情好像在关爱弱智儿童。 　　“你安慰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我还算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他又补充了一句。 　　“嗯，你是，”程千景认可地点点头，真诚地冲着他，“谢谢你啊。” 　　陆湛希看不透程千景的模样中到底有几分真诚。 　　或者她说的是真的，或者她只是附和着调侃他的话。但从那天上午开始，在没人知晓的状况下，他的世界裂开了一道细缝。 　　你要学着去观察生活，而不是挑战它。 　　疗养院的院长这样说。 　　你不要强迫自己回忆或者不回忆，记忆和人生一样，你要随波逐流。 ☆、chapter 15 　　高莹莹住院后不久，《日行一善》的电视剧就彻底公布了演员阵容。除了主演杜玥、何希外，陆湛希的角色改名为“路展望”，由“小鲜肉”杨沐新饰演。程千景是杨沐新的颜粉，得知由爱豆出演自己的小说，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是不是被我小说中陆湛希的魅力所吸引？”程千景和陆湛希一起去参加开机仪式，在路上已经兴奋地九头牛都拉不住了，“是不是因为崇拜我才答应出演这个角色的？” 　　“你想多了。”陆湛希冲天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女人可能会花痴，没想竟然花痴到这个程度。杨沐新怎么可能醉心于一个言情小说的人物！他肯出演，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杜玥。传说杜玥很会选剧本，她主演的好几部电视剧，不但收视一流，男主女配也统统得以走红，杨沐新虽然在网上讨论度高，却缺乏一部叫好叫座的作品，这一次放下古装大男主来演《日行一善》，也是看中了能与杜玥搭档的契机。 　　等到片场开机仪式的时候，明星的卡位就很分明了。除了男女主演外，杨沐新紧挨着杜玥，何希则紧贴着杨沐新。一组开机照经由各位明星的微博统一输出后，粉丝间的骂战就已经展开了。 　　“杜玥好美！上自家戏，素颜都这么漂亮！” 　　“有人站何希和杜玥吗？为什么觉得她们好搭……” 　　“何希真不要脸，能再近点吗？” 　　“杨沐新怎么离杜玥这么近，不知道这片子是谁投资的吗？” 　　“杜玥就是老牛吃嫩草，可怜我家小沐了，经纪人乱接戏……” 　　程千景一边参加开机仪式，一边漫不经心地刷微博，眼看着评论硝烟四起，不禁微皱着眉头。她把手机推给陆湛希，示意他看。 　　“刚开机都怼成这样，后面还怎么拍啊？” 　　“他们娱乐圈是这样的，”陆湛希表现得很随意，“刚开始都是话题，之后有了物料再宣传作品。”他抬眼看着台上喜笑颜开的几个人，谁能想到他们私底下同在一个屋子也决然不说一句话，“再说他们演员，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 　　程千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狐疑地望向陆湛希，“你怎么这么清楚啊？你认识多少女明星啊？” 　　陆湛希一副出席活动的扑克脸，抬眼看向杜玥，“一个还不够吗？” 　　她怎么忘了，杜玥是陆氏现在的boss陆承佑的女朋友。程千景听说杜玥会参演之后，还特意在网上八卦了杜玥和陆承佑的恋爱信息。据说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逢年过节总要一起出来虐狗，时不时还会在网上秀下小幸福，感情十分稳定。当初杜玥和陆承佑在一起时，还有人调侃她是爱慕虚荣，后来两人时间久了，质疑之声逐渐减少，到如今关注杜玥恋情的，也几乎都只有祝福了。 　　只是陆承佑一般不露脸，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中，他的样子也是模糊不清的，只能隐约看出似乎与陆湛希年龄相仿。 　　是兄弟吗？ 　　程千景有些好奇：“陆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不能。”陆湛希言简意赅地拒绝了她。 　　程千景万没想到他会堵住自己的嘴，连她个弱女子的问题都不能回答。她如鲠在喉，难受地几乎要抓耳挠腮。 　　陆湛希用余光看着她的“表演”，嘴角微微上扬，又刻意地压了下去，提醒她：“你是小说原作者，能下还要你发言呢。” 　　“我？”一句话就吓回了程千景所有的表演细胞，“我就算了吧，其实不是很想站在女明星身边说话的。” 　　眼看杜玥和何希都是标准的美人瘦高大长腿，她虽然为什么参加开机仪式也特别整理过，但站在人家身边简直就是“买家秀”，人的自知之明根本就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而存在的。 　　只是程千景的这种心酸，被陆湛希完美忽略了：“我觉得你挺好的，加油。” 　　他转头认真地对程千景说，眼神中居然没有丝毫的调侃。程千景怔了三秒，还没等她想到托辞，就已经听到主持人叫自己的名字。程千景仰天长叹，只得在大家的注目礼中走上了台。 　　“感谢大家对《日行一善》的喜爱，我也相信我们一定能把这部作品做好。”程千景战战兢兢地，生怕台下的人听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得眼神扫到哪里，就说哪里。 　　“感谢杜玥、感谢何希、感谢我老板陆湛希，”程千景突然做了个“大家往这儿看”的手势，吓了陆湛希一跳，“感谢杨沐新饰演路展望，我特别喜欢杨沐新，他演的《爱在当下123》我都看了，还有《烈日当头》、《月色旖旎》、《来自地球的星星》……” 　　等程千景意识到自己在台上完成了全套杨沐新影视剧的“报菜名”时，她已经被主持人请下了台。刚走下台的程千景，看到陆湛希脸色十分不好，她全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转头关切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不舒服啊？” 　　“是有点不舒服。”陆湛希咬着牙说，“我高血压可能犯了。” 　　“你有高血压啊？”程千景啧啧两声，“你这么瘦都有高血压啦？遗传病啊？” 　　“你传的病！”陆湛希瞪了她一眼，“好歹是个作家，能不能有点作家的样子，刚才主持人不拦着你，你就当台表白了！怎么着，是想明天登上报纸头版头条，言情小说女作者痴迷偶像男明星？” 　　程千景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那不能……”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娱乐上不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陆湛希被程千景这么一怼，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词才能反驳。他怒目圆睁的模样实在太难得，看的程千景几乎想要用手机拍下来。 　　“你、你……”陆湛希一面扶额，一面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给她。 　　“你不可理喻！” 　　那是唯一一次陆湛希对着程千景发飙，原因是她恶作剧，藏起了陆湛希的眼镜。其实程千景碰巧听到陆湛希被他们班上的女生邀约一起自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藏了陆湛希的眼镜。 　　因为生气，陆湛希整个人都气喘吁吁地，“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没有眼镜的阻挡，陆湛希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许多。他的眼镜原本度数就不高，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架在陆湛希的鼻子上。除了程千景，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到过陆湛希不戴眼镜的样子，那副眼镜好像是陆湛希的保护色，没有它，陆湛希去哪儿都不方便。 　　“我、我就拿了！”原本只当是个小玩笑的程千景，在陆湛希认真之后，却无法说出服软的话。她只能梗着脖子继续把硬话说下去，“你要是想去自习就去好啦，反正那眼镜又没有那么重要。”程千景越说越心虚，后面的话几乎都没有了声音。 　　陆湛希就那么默默地望着她，不知为什么，比起同年龄男生的喊打喊杀，反而是陆湛希的沉默对程千景更有威慑力。她自觉理亏，回避着陆湛希的目光。而对方只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推开椅子离开了。 　　程千景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她问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破坏陆湛希和其他女孩的自习。 　　结果是，如果陆湛希也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她在陆湛希那里就没有特别的存在了，而这一点，让程千景非常不悦。只是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白莲花”，为朋友两肋插刀都可以，怎么能为了自己而不顾朋友的终身幸福？况且陆湛希身边长久以来就没有女朋友，好不容易有女生主动，她应该“成人之美”才是。 　　虽然这个成人之美，让她自己非常不爽。 　　于是程千景决定向陆湛希道歉，为此还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但大多都是她自己爱吃的——因为陆湛希总说他什么都可以。她跑到陆湛希家，一个独栋的小别墅，和陆湛希一同生活的只有他家的一个管家爷爷。程千景有些不好意思对人说她为什么来，管家爷爷却仿佛知晓一切一般，直接把她领到了陆湛希的房间。 　　“这是你的眼镜，”一进屋，程千景就从兜里掏出眼镜来，放在陆湛希的桌子上，又晃了晃手里的零食，“这是我赔罪的礼物。” 　　陆湛希坐在床边，扫了一眼：“都是你爱吃的。” 　　“我爱吃的……女孩子都爱吃，”程千景抵住自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抓紧时间把要说的话说完，“对不起啊，破坏了你的自习，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习惯而已……不过这个你可以去哄那个女生……她应该会原谅你的。” 　　陆湛希用眼神扫过程千景堆满尴尬笑容的脸庞，嘴角一扬，“你以为所有的女生都能靠零食收买吗？” 　　问得程千景一怔，“啊？啊……”她扯扯嘴角，“伸手不打送礼人嘛！” 　　“是笑脸人吧？”陆湛希无奈道。 ☆、chapter 16 　　是笑脸人吧？ 　　真不知道程千景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名人警句背不出来，连歇后语都能说错。陆湛希不知道程千景是故意这样说来舒缓两个人气氛的，但依旧起身，缓步走到程千景面前，拿过他的眼镜，戴好。他身上刚洗完澡的沐浴露味道，顺着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攀爬到程千景的鼻腔里， 　　陆湛希白皙的面庞配合着他金丝边的眼镜，竟意外让程千景有了几分“衣冠禽兽”的观感。 　　明明只是和她一样的高中生而已。 　　“咳咳——” 　　她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脸腾地一下变红了。 　　“千景，”陆湛希又向前一步，缩短了和程千景的距离。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几乎头碰头的程度。程千景不敢抬眼看陆湛希，生怕两人有什么进一步的接触，只能定神在陆湛希的睡衣扣子上，耳朵有一搭无一搭地听陆湛希说话。 　　“这样……就够了……” 　　他低沉的耳语举重若轻地敲在程千景的耳膜上，却说着只有自己才理解的话。程千景不解，抬眼望着他，却险些掉入他眼神的漩涡中。 　　“别太依赖我……” 　　这么多年过去，很多关于她和陆湛希的细节，连程千景自己都忘了。人是多么容易遗忘的动物，只要时间够长，所有的缘分都可以化成一个简单的人名。有多少当初原本想要牢牢记住却忘了的东西，一段回忆的保质期，不如wifi密码长。 　　“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有啦！”程千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避开陆湛希的视线。 　　陆湛希才放弃用尖酸的形容词形容程千景，就发现走神中的她竟然双颊泛红，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一样。陆湛希紧皱着眉头，看看程千景，又看看正在拍大合照的杨沐新，表情又严肃了几分。 　　“程千景，公器私用这个词你懂吗？” 　　“什么意思？”刚刚被抓包走神的程千景脑回路完全跟不上，有些困惑地望着陆湛希。 　　# 　　如果陆湛希能放下有色眼镜去看程千景和杨沐新，他就会发现，程千景对待杨沐新，最多就是欣赏一件美丽的事物。她既不喜欢杨沐新本人，也对他的事业发展全然没有兴趣，如果只为一张脸而动心的人是庸俗的，那么程千景，无疑就是这种庸俗的人。 　　她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新小说的构思上。 　　高莹莹住院后，老王找了另一位资深编辑孔茗来带程千景。孔茗的手里有几个墨客重点培养的作者，对于程千景这种老油条自然没有那么上心，程千景也乐得逍遥自在，只是陆湛希觉得很奇怪，高莹莹走以后程千景几乎每天都来墨客报道，但每天下午却必然有两三个小时不知所踪。他碰巧在公司走廊听到同事的议论，说程千景怕是恋爱了，每天下午都要出去放水约会。 　　本着关心体恤下属的心，陆湛希赶在程千景“消失”之前，把她从墨客捞了出来，对面的千景一副困顿的样子，丝毫不像要去约会的模样。 　　“你把我叫出来有事啊？”她一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面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说，一定要跑出来这么神秘？” 　　“我听说你恋爱了，下午经常不在公司，为了大家都够安心工作，我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程千景眉头一蹙，墨客的人什么都好，只是八卦的心太重，不知是公司氛围过于轻松，还是大家的工作真的不饱和。她抬眼望着陆湛希，道：“第一呢我不是坐班的，不在公司有没什么奇怪的；第二呢就算我是恋爱了，那也是我的个人行为，公司里面的人本来也不应该讨论我。” 　　陆湛希眉头一挑，“所以你真的恋爱了？” 　　程千景深深地望了陆湛希一眼，好像能看穿他为什么好奇一样。她嘴角微微上扬，等了片刻才回答，“没有。” 　　陆湛希心中一喜，下一个问题又脱口而出，“那你每天下午都在干嘛？”，却被程千景一句“我凭什么告诉你啊”给噎个结实。 　　他揪着眉心，搜肠刮肚地想到了一个理由，“如果你的状态不好，很可能影响墨客” 　　“哦，”程千景一边嘬着果汁的吸管，一边点头，“原来陆氏注资的大公司，要靠我一个小作者才活得下去啊。”她咬着吸管，神情疲惫道，“你编理由的能力还不如我。” 　　“那你能是什么理由？”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话是这么说，但老板得罪不得的道理程千景也懂。她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让陆湛希付了账，就和他走出了餐厅。 　　“你把这顿付了，你欠我的钱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程千景一面说，一面快步往前走。 　　走到商场地下一层一个电影院的入口，程千景停下了脚步。一扭头，看着有些发怔的陆湛希，用眼神示意。 　　陆湛希表情古怪地看了眼电影院，视线又来回打量她。 　　程千景没好气道：“就是这里啦？” 　　陆湛希百思不得其解：“你每天下午来这里打工吗？” 　　程千景对天翻了个白眼，她又要学习写剧本，又要构思新小说，忙得连基础的睡眠都保证不了，哪儿还有时间打工？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陆湛希又问：“你该不会是来这里看电影吧？” 　　程千景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套路？ 　　她继续说：“我晚上写稿子有灵感，不过白天怎么也睡不了，所以下午的时候一定要来电影院才能补眠。” 　　陆湛希抬头看了看正在上映的电影：“这大片打打杀杀的特效那么多，吵都吵死了，你怎么睡？” 　　程千景抬手点点他的额头，“你啊，就是太死板了。” 　　她手指一勾，把陆湛希领到售票处，指着每天只有下午一场的国产恐怖片说：“要这个，最后一排，靠边。” 　　售票员看了看千景，又看了看陆湛希，刚准备开口，话又被程千景抢了去，“一张，他不要。” 　　一切都进行地很自然。 　　“这种电影根本没人看，但只要40元，比酒店开个钟点房还便宜，最适合补觉了。”程千景拿了票，笑眯眯地对陆湛希说。 　　陆湛希睨她一眼：“你这方法还真是挺奇怪的。” 　　“奇怪是有点奇怪，有效就行啦！”程千景唇角微弯，把陆湛希的话当成了褒奖。 　　陆湛希道：“那这个习惯……也是你从小保留的？” 　　程千景抿唇一笑，便猜到陆湛希问这句话的意思。她竟然感到有些开心：“这个不是别人教我的，是我自己总结的。” 　　陆湛希愣了愣，又听她继续说：“那个别人不能看电影，说和陌生人坐在黑漆漆的地方，浑身难受……这种感觉陆总也懂吧？” 　　她忽然开口提他，吓了陆湛希一跳。他一抬眼，正搭上程千景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我瞎说的。”程千景眼里有无声的笑意，“那我先进去啦！多谢陆总请客吃饭，我就不送了！”她顿了顿，“毕竟你还要为墨客的未来操心嘛！” 　　陆湛希确实不喜欢看电影，原因也与他讨厌和人静距离接触有关。在国外的时候，芊芊总是想拽着他看电影，陆湛希则总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芊芊总是很窘地吐槽“没有人不爱电影”，但她一直不懂，陆湛希不是讨厌电影，而是讨厌过近的关系。 　　这种感觉陆总也懂吧？ 　　程千景调侃他的声音始终萦绕在陆湛希的脑子里，燥得他哪儿也不想去。犹豫了半晌，他又快步走到售票处那里，道：“给我一张《夜闯寡妇门》的票。” 　　售票员不知是对程千景，还是对陆湛希还有印象，看到他过来，露出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道：“那您是不是要刚刚那位小姐旁边的座位啊？” 　　“可以吗？”陆湛希问。 　　“可以啊，”对方说完，微微一笑，“今天这场，你俩包场。” 　　* 　　电影院里黑漆漆地，若不是程千景找了最后一排，让陆湛希找到他的座位，还要再废一番周折。 　　陆湛希原本担心，如果程千景看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所以特地又等了10分钟才走进放映厅。结果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等到他经常，程千景已经去和周公约会了。 　　大银幕上，一群明显是整容脸的男女正在纠结要不要去一栋老宅探秘。几个人中，明显有一对是情侣，而看剩下人的表情，有奸情的似乎也不少。 　　真是烂片。 　　可是—— 　　陆湛希坐在程千景旁边，看着她的头歪向自己的方向，双眼紧闭，在电影的空当还能听到轻微的鼾声。不设防的模样，和清醒的她完全不同。 　　原来真的是来睡觉的。 　　陆湛希忽然笑了下，这种窝心的感觉，他本应该从来没有体会过，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不再去想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芊芊说的是对的，如果过去是美好的，他不会得抑郁症。陆承佑告诉他，不要执着于过去。他执着的过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负担，都是该抛下的垃圾。 　　只有程千景，只有她在提醒他，过去是可以回忆的。她有什么不同？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负责治疗他的医生说，陆湛希得重度抑郁已经很久了。那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崩溃？为什么还会在程千景心中留下那么好的回忆？ 　　他想着，转头望着程千景，看着电影中透出的光照在她安睡的模样上。忽然觉得，那段回忆，可能并非全无价值。 　　 ☆、chapter 17 　　程千景在半梦半醒间就觉得有些挤了，但转念又想不可能，一部烂电影没有几个人看，又有谁非要挨着她？ 　　动了动身子，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看电影补眠的套路驾轻就熟，连时间都掌握的恰到好处。配合着电影大结局里明媚的阳光，程千景看见陆湛希坐在自己的身边，正在专注地看电影。 　　还在做梦？ 　　程千景皱了皱眉头，用力挤了下眼睛，又定神望向陆湛希的方向。对方不但没有消失，还敏感地察觉到了已经苏醒的她，微微一笑，“醒啦？” 　　见鬼了！ 　　程千景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陆湛希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刚要张口喊妈，就被他一个静音的手势唬住，只张了张嘴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陆湛希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前面的大银幕上，电影已经结束，正在滚动字幕，程千景也从刚刚的震惊之中，逐渐缓过神来。 　　她瞪了陆湛希一眼，“你有病啊！坐在人身边吓唬人很过瘾是不是啊！” 　　陆湛希嘴角一扯。 　　“电影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买票进场好像很正常吧？” 　　“你！”程千景瘪着嘴，只顾瞪他，“那你刚刚不跟我一起买，干嘛都等我进场了，才偷偷摸摸地买？” 　　“我是突然觉得，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看《夜闯寡妇门》消遣，陆总你口味珍重。” 　　程千景无语道。她无意与陆湛希在电影院里探讨观剧的品位问题，惹不起还躲得起，赶忙从旁边的走道下去，走出放映厅。陆湛希跟在程千景的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出了电影院，陆湛希说要送程千景回公司，被她婉言拒绝。理由是两个人新仇旧恨太多，如果一同出现在公司里，难免让别人说闲话。 　　“你该不会是在生玩的气吧？”陆湛希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基地？” 　　“是有一点……不过本小姐元气刚刚回复，不想和你吵架。” 　　“哦，那真是谢谢你啊。”陆湛希面对程千景微微一笑。 　　但这些并不是陆湛希最好奇的。他原本听说程千景的新书写的是她没涉足过的奇幻领域，是会有些麻烦。但如今《日行一善》的剧本有专业编剧把关，程千景不用时时负责，她新书的大纲却迟迟没有定下来，也着实有些奇怪。 　　他看程千景一副倦气未消的模样，正色问：“你的新书有那么麻烦吗？现在还没有通过？” 　　程千景瘪嘴，“说的是呢，这个孙编辑和莹莹不一样，把控性很强，她一直在让我修改内容，我也是很烦躁。” 　　“孙茗？你是因为她才拖了这么久？”陆湛希一怔，“我都不知道她对你这么上心。” 　　程千景转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料定陆湛希一定是觉得人家当她是个麻烦，“呐呐呐，这就是你不懂啦，我这个大瑰宝，到哪里都备受重视好不好！” 　　瞬间就能靠自信心让自己满血复活的人，陆湛希唯一认识的一位就是程千景了。 　　“好好好，你是瑰宝，不过瑰宝大人，孙编一遍遍给你过大纲，是不是知道了你几斤几两，以后也不会当你是瑰宝啦？” 　　陆湛希突然想逗程千景，于是状似关切道：“到时候我怕这《日行一善》就是你的千古绝唱了。” 　　“你才千古绝唱呢！”程千景咬着后槽牙说，“我这故事可棒了！奇幻+侦探，一个发生在男士成衣店里的故事。” 　　“男士成衣店？”这个走势怎么这么耳熟？ 　　“对啊，就是讲一个特别难搞的客人，在成衣店被人干掉了，但不知道是谁干掉的，灵魂就一直留在那家店里，帮人破案。” 　　“你这个该不会……”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根据你写的啊！”程千景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因为你在成衣店那么讨厌，我看那个店员也想把你干掉了。” 　　陆湛希听言，面色又似乎黑了几分。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这个无聊的故事在程千景说了以后，又在隔周的那个周一，由老王讲给了陆湛希，不过是作为孙茗手下的另一位作者——乔楚的先进事迹来汇报的。 　　“这个乔楚特别擅长写这类文章，而且成文快，估计再过两天书的初稿就能出来了。” 　　“初稿？”陆湛希听闻皱了皱眉头，“我听说这行业里有人把书稿做流水线作业，8天就能写出一本畅销书，这个乔楚该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不会不会，”老王赶忙否认，“乔楚也算是老作者了，她要做了这个事儿，孙茗能不知道吗！” 　　孙茗…… 　　陆湛希的眼色一暗，“孙茗在墨客有多久了？” 　　“好几年了。”老王的回答让他的面色更加阴沉。他薄唇轻抿，没有了原本谈话的轻松架势，看得老王也正襟危坐起来，“怎、怎么了……孙茗现在还负责程千景的新书呢，做得挺好的……” 　　“嗯，”陆湛希微微颔首，“我想和她聊聊。” 　　等到孙茗到陆湛希办公室的时候，她心里多少也有了点底。早听说程千景在追陆总，如今自己在做的事情，看着陆总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怕是也已经知道了。准确地说，当孙茗看到老王递给陆湛希的，墨客目前的工作进展时，也已经猜到他叫自己来的意思了。 　　她站在陆湛希面前，深吸一口气，“陆总。” 　　“程千景的小说怎么样了。”陆湛希的语速极慢，听得孙茗更加的紧张。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她握了握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挺好的，在推进了。” 　　“你应该知道程千景对于墨客的意义，她的稿子……可不能想用就用。” 　　陆湛希的眸子忽然变得气势凌厉，猛地扫向孙茗，饶是她心里有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孙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扯个谎骗下领导。但陆湛希看上去并不好糊弄，万一事情已经败露，反而连自己都混不下去了，再隐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赶紧道：“程千景没有写过奇幻小说，那个选题给她实在太冒险了。考虑到……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我觉得乔楚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准备最近和程千景说……” 　　“你是要和她说用了她的创意，还是要告诉她，乔楚已经用这个创意写成书了？” 　　孙茗不语。 　　“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在出版界有多么令人讨厌。我今天可以不追究，但如果程千景发飙，损失的不是你或者乔楚的声誉，而是墨客甚至是陆氏集团的，这一点你懂不懂？” 　　陆湛希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而且，听说乔楚初稿都要出了，你不要告诉我这本书会是被多么精细地写成的。” 　　孙茗语塞，感觉背后冷汗直流，她早就想到有可能会被程千景发现，只是没想到在程千景还没有发现之前，陆湛希就已经发现了。真是点背，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从天而降的陆总还真的会管小说出版的闲事。 　　说来奇怪，她千叮咛万嘱咐让程千景千万不要向别人透露小说内容，陆湛希和她在公司又几乎素无交集，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像公司传的那样，程千景向陆总告白，最后还成功了？ 　　孙茗站立在陆湛希面前，觉得无比头疼，有些事情应该在私下里做，一旦被捅到台面上，就没有意思了。原本她想着先用了程千景的内容，就算千景发飙，她只要拉着乔楚和程千景、高莹莹陪个不是，以高莹莹的性子，这事最后也能作罢。只是如今…… 　　她挫败地咬了下下嘴唇，“陆总我错了，我现在就去和乔楚说这事儿不干了。您……您罚我吧……” 　　“干不干是你的事？”陆湛希道，“罚你的事儿也不归我，这出版我可没兴趣管。” 　　“……”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叫来办公室，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盗稿？只是兴趣吗？ 　　这陆总的爱好也太古怪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盗稿的事情并没有闹得很大，甚至很多公司同事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几个老编辑的群里还是讨论开了。高莹莹看到大家讨论的内容，私下里也有同事再向她吐槽孙茗的不靠谱，担心程千景会有什么情绪，赶紧在动手术之前把她叫到了医院，美其名曰是“吸吸人气”，其实是想探探程千景到底知道多少。 　　她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堆，最后才绕到了程千景最近书稿的事情：“怎么样，你的那个小说还好吧？” 　　“好啊，”程千景眨巴眨巴眼睛，“我的妈呀，孙编超严格的，不过我的大纲都已经ok了！” 　　果然程千景不知道陆总找孙茗的事情。高莹莹默默地想。 ☆、chapter 18 　　高莹莹自从住院后生活单调而乏味。因为医生不允许她出院，高莹莹每天除了做检查，打点滴就是漫长的熬时间，她在马上就要发霉之前，知道了陆湛希替程千景出头的事情。 　　后来在老王的调查下才发现，乔楚的文笔虽然一般，却有一群便宜的大学生壮劳力，帮她流水线成书。这显然和墨客的经营理念背道而驰。所以虽然孙茗只是背了个处分，并没有离开墨客，乔楚却因为这次的事情离开了公司。 　　大概等到陆湛希发全员邮件的时候，她才会晓得了。 　　高莹莹玩味地观察者程千景，道：“你最近小日子挺滋润啊，面色红润。” 　　程千景看了她一眼，拍拍自己的脸，“哪有最近，我每天都细腻红润有光泽的好吗！” 　　“是吗？”高莹莹点点头，“我还以为是因为有人春心萌动。” 　　“谁啊……你该不会是说我吧？” 　　高莹莹白她，“陆总是不是恢复记忆啦？” 　　“啊？” 　　见程千景一脸惊诧的模样，高莹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好笑。陆湛希最开始来到墨客时，她凭着一腔热血执着地坚守在“认亲”的第一线上，如今程千景断了陆湛希就是她旧友的想法，反而一点验证这方面的想法都不会出现了，想来也是很神奇。 　　她长叹了口气，“我听说你最近和陆总关系不错，还以为他终于记起你了呢。” 　　程千景愣了，最近又是高莹莹住院，又是各种工作定稿，她每天的生活充实的都可以当48小时用，陆湛希对于她来说，就像个人形立牌，有用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么长时间，她反而没有去琢磨他的身份。 　　“哪有这么简单啊，”她随手剥了一个香蕉，让自己的手上有点东西，看上去不像那么紧张，“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真的？” 　　“嗯，”程千景点点头，“现在的陆总也挺好的，我就不想祸害人家了。” 　　她一面说一面重重地咬下一口香蕉，水果的香气一瞬间充满了程千景的鼻腔。她嚼了两口，忽然转头，脸上有些诧异的神色，“你不是一直都觉得陆总不是陆湛希吗？怎么突然变性了？” 　　程千景的“变性”说得很轻，还是让坐在不远处的高莹莹的妈妈听到了，她的眼睛望向高莹莹的方向，程千景尴尬地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赶忙回报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我是觉得啊……”高莹莹的话让程千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陆总对你还算是不错了，虽然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倒是蛮相信你的，”她善意地提醒着，“像陆总这种身份背景会这样，不容易吧？” 　　“他……”程千景看着高莹莹，脑中却回忆起她和陆湛希之间发生的种种。现在想来，虽然陆湛希从她那里占走了不少的小便宜，他对她却的确不错，不但让她参与《日行一善》的剧本改编，还让她以合伙人的身份参与到拍摄当中。 　　“他倒的确是没有。”程千景愣愣的，“可是……” 　　她想起两个最初相遇时，陆湛希对自己冷冰冰的模样，依旧感到背脊泛起一阵凉意。 　　这不是陆湛希真的有多么的可怕，只是她在内心深处，一直很抵触陆湛希会讨厌自己的事实。 　　她每每和陆湛希在一起，就总能找到当初的一些记忆。程千景恨不得将那些记忆一股脑地倾倒在陆湛希的面前。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再让陆湛希更讨厌自己。 　　“千景……”高莹莹看着她的反应，陆湛希因为她处分了孙茗，开除了乔楚的事情都已经冲到了嘴边。 　　却被程千景突然的声音打乱，“算了算了，”她大力地摇了摇头，“不管他是不是陆湛希，也就是那样了。” 　　语气中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高莹莹眼底一沉，示意程千景把病床旁的遮帘拉上，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和陆湛希当年……是不是一对？” 　　程千景坐在病床旁，对于高莹莹的问题是一百二十分的摸不清头脑。这个问题很重要嘛？她还来不及问高莹莹，就听对方说：“如果是，我倒是建议你可以再找他聊聊。” 　　眼见程千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高莹莹扑哧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画风突变？” 　　程千景点点头，“觉得，我还觉得你……”她探头看了看遮帘，又紧张兮兮地凑到高莹莹身边，低声道，“你这个瘤是不是很严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高莹莹听完脸一板，伸手重重地打了下程千景的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陆湛希是我认识的那个吗？怎么还说起再聊聊了……” 　　高莹莹哈哈一笑，“你领会精神好不好！” 　　她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我妈最近来照顾我住院，听说之前住我隔壁床的妹子，动完手术之后，后遗症就是失忆，而且一段记忆就只有几个小时。谁都不认识了，就认识老公和老妈，她家里人每天都要和她解释好几次呢！” 　　“你隔壁床？”程千景指指旁边，高莹莹摇摇头，“已经去康复医院了。我就是看到她，才觉得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有因为生病失忆的人。” 　　她认真的表情和帮程千景敲定书稿时如出一辙，“你不是说陆家发生过一次大火，之后陆湛希就没有上学了吗？我觉得啊，搞不好他就是火灾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导致失忆呢？” 　　“……” 　　程千景的脑容量有限，实在来不及琢磨才复杂的剧情。在她的印象中，陆湛希家的火灾确实是引发他休学的导火索，当时也的确是对外宣称他生病了，只是她从没有把这两者联系起来过。 　　“不、不会吧……”程千景有些说不出话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要不然他怎么长相、名字都和你记忆中那么像呢！”高莹莹感叹。 　　“可是……”程千景皱眉，高莹莹这话，不就是她当初鬼迷心窍要试陆湛希身份时说的话吗？ 　　“所以陆总对你这么好，有可能因为你真的是他打开过去记忆的钥匙……” 　　高莹莹的话，程千景似懂非懂地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沉默半晌，忽然反应过来，问：“那你为什么问我们是不是一对啊？” 　　高莹莹挑挑眉梢，“这个当然很重要，你记得我说吗？人家小姑娘就记得老公和老妈。” 　　言下之意是，如果是普通朋友，陆湛希的世界中根本就没有再度想起程千景的必要。 　　但陆湛希究竟当她是什么呢？ 　　离开医院以后，程千景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让她说，她和陆湛希就是革命友谊，战斗情感。但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少女的感情缓慢的苏醒。不知是谁的刻意避讳，她和陆湛希从来都没有认真地讨论过感情，她也没有认真地从男女的角度审视过两个人的感情。 　　陆湛希的额头曾经抵着她的，对她说这样就够了。那仿佛是一句承诺，又好像是一句诅咒，把两个人的关系牢牢地锁定在朋友的结界里。 　　安全且无趣。 　　每每想起，程千景便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可能这就是她后来也选择性忘记两人许多往事的原因吧。 　　# 　　《日行一善》的第一次媒体探班见面会。 　　杜玥成为了当仁不让的新闻人物，她参演陆氏的戏，“隐形秀恩爱”的话题瞬间就登上了微博热搜榜。何希、杨沐新也因为两人的粉丝骂战引发了关注，各种关于两个人关系的猜测，在他们接受采访的一颦一笑间被解读。 　　程千景远远地看着，好像这本身就是一出庞大的戏剧表演。 　　她一面看着，眼神逐渐瞟向不远处陆湛希的方向。陆湛希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作为陆氏的投资人，娱乐媒体对他自然没有兴趣，于是他只是远远地站着，和程千景一样看着大批媒体拍摄着几位主演的职业微笑。 　　程千景的目光与陆湛希有一秒地重合，她赶忙把眸子转开，脸腾地一笑就红了，和高莹莹的对谈再一次浮上了心头。还没来得及消化情绪，陆湛希仿佛收到了召唤，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等下为你安排了专访。”他声音淡淡的。 　　“哦。”程千景的反应慢了半拍，“你说什么？什么专访？” 　　“专访你对《日行一善》影视改编的意见，你随便说就可以了。”陆湛希道。程千景已经在自己的微博上表示了对剧版的支持，采访不过是另行公事。 　　她想开口问陆湛希能不能落跑，忽然发现陆湛希的眸子一沉，似乎有人朝他们走来。 　　她回头，看见一记者打扮的年轻女子走来，眼神里带着笑意，显得随意而自然。 　　程千景莫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只得摆出自己官方的笑容，和来人打招呼。 　　“你好。”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天道油腻。 　　“程千景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啊……”声音的主人充满了惊喜，“居然真的是你！” ☆、chapter 19 　　程千景听闻对方惊喜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诧异之下又重新在脑中搜索了面前这个女生的样子。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她困惑地眸子与对方惊喜的眼神相接，不好意思道：“你是……” 　　“我是吴迪啊！”对方自报家门，见程千景还是一副“小姐哪位”的表情，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但是我啊……” 　　她若有所指地瞟了眼陆湛希，“我可是不会忘了你呢！” 　　程千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陆湛希也是一脸茫然。但他的反应奇快，看到对方的目光望向自己，脸上马上就挂起了官方的笑容。 　　“啧啧啧，”那个叫吴迪的女人摇了摇头，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责备，“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不记得我了。” 　　我们……两个…… 　　程千景和陆湛希对视一眼，彼此都心里一沉。会把这两位放在一起的，若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大概也只有很久很久以前，程千景和陆湛希的高中同学了。 　　“你该不会……是我的高中同学吧？”程千景持着标准的假笑，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马上送上一枚“你终于想起来了”的表情。 　　“我们是一个年级的啊，我和陆湛希一个班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吴迪的视线是停留在陆湛希身上的。只是无论是陆湛希还是程千景都明确地知道，他是无法给予对方任何回应的。 　　程千景马上把话头接了过来。 　　“哦哦哦，怪不得看你这么眼熟呢。”她讪讪笑道，内心默默吐槽：你不是来工作的吗，为什么还不开始采访？认亲戚要认到什么时候？ 　　吴迪原本是想和陆湛希攀谈几句的，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和自己对话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释然地笑了。 　　“这么多年，陆湛希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啊……”程千景原本想要接着话题顺到采访上，见吴迪的话头分明开向了忆往昔的方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顺着她的话道，，“他就这样……” 　　吴迪点点头，对程千景的话表示赞同，“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女生都在私下打赌，看谁能把陆湛希约出去，结果都失败了。” 　　“啊？” 　　这次不仅程千景，连陆湛希的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 　　“是啊，陆湛希家世又好，成绩又好，又不和那些喜欢恶作剧的男生一样，真的是优质资源啊，”说起过去，吴迪的眼睛亮亮的，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不过他谁都不爱理，集体活动也不喜欢参加，也不和其他同学有过多的交流……” 　　她望向程千景，脸上闪过一丝羡慕的神情，“除了你，所以当时我们都在猜，你们大概是一对情侣吧。” 　　以学生情侣的形象出现在同学们回忆中，让无论是程千景和陆湛希都有些尴尬。 　　他们眼神一碰，又骤然分开，好像彼此嫌弃对方一样。 　　这样的小动作吴迪并没有看到，她又继续说，“不过哦，只有一次，我鼓起勇气约陆湛希一起上自习，他居然同意了……我以为陆湛希对我也有点特别的，结果他还是放了我鸽子，说是眼镜找不到了。” 　　她有些遗憾地望着程千景，“真是个很烂的借口是不是？” 　　不是借口啊…… 　　程千景有些心虚地回避着吴迪的眼神。三个人中，大概也只有她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拿走了陆湛希的眼镜，陆湛希说不定真的是会赴约的。 　　她原来在不经意间，伤害了一个女孩的真心。 　　“呵呵，这个借口，也还……也还……” 　　“还好啦，所以我猜当时大概是你发飙了，陆湛希才不敢赴约的。” 　　“其实……”想到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让一颗□□受伤，程千景就觉得万分的抱歉。她嗫嚅地吐出两个字，还没等理清要如何补救，吴迪已经转移到了下个话题。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 　　时过境迁，她早就不再是那个沉迷在同学之爱里的高中女生了，这次见到程千景和陆湛希，原本也不是为了单纯地八卦的。 　　“听说陆湛希后来退学，我还以为他和大家都不联络了呢！”吴迪道，“原来不是所有人的都是‘大家’啊……” 　　程千景的脸微微一红。 　　“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的文章可不可以写，少年情侣终成眷属啊？”吴迪的眼神中再一次充满了期待，“从高中到现在，千景你每本书里都有陆湛希，这缘分……” 　　程千景实在不舍得再次终结这位高中同学的脑洞，她的目光幽幽地绕到了陆湛希的身上，与他眼神相对的瞬间，程千景使了个眼色。 　　赶快拒绝啊…… 　　她在心里默默说。 　　陆湛希的眼神淡然扫过，对着吴迪递上了一个官方的笑容，“这恐怕不好，我们的宣传点最好还是放在程千景本人上。” 　　陆湛希的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面对他的眼神，仿佛妥协是唯一被允许的选择。吴迪望着陆湛希的眸子，一怔，“我还以为你们都公开了……” 　　毕竟在陆湛希接手“墨客”的时候，关于这个名字和程千景书中人物的瓜葛，早就在出版业引发过一波讨论了。 　　“我们没有公开，”陆湛希的回答似是而非，“所以不好意思。” 　　他的脑中没有关于吴迪的记忆，或者就算是有，也没有强烈到足以让他对拒绝她产生负罪感的程度。如果说吴迪真的给他留下了什么实际的印象，就是她丰富了别人印象中的陆湛希。 　　曾经的那个陆湛希。 　　他有些好奇。 　　陆湛希非常清楚，他的记忆并非消失，而更贴近于混淆。至少在美国治疗抑郁症的最初一段时间，他有明显的感觉到现实和记忆的重叠。后来因为病情反反复复，治疗不断深入，一部分不快乐的记忆被封存，还有一部分，刻意地不被提起，最后也巧妙地被头脑藏匿了起来。 　　也许人真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时间久了，他也渐渐适应了平静的生活。疗养院里的人都当他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只是个平平静静地，活在当下的人。 　　平平静静地，对生活没有任何好奇的，活在当下的人。 　　直到遇到程千景，他全部的好奇都被锁在她的身上。陆湛希意识到，想要了解程千景，就必须打开自己封存的过去。但那把钥匙从来都不在他的手里。 　　媒体探班会结束之后，陆湛希送程千景回家。他第一次感受到忐忑，好几次欲言又止，问题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复几次，他还是挨不住内心的好奇，蹦豆子似地说：“刚一直没问，那个吴迪是谁啊？” 　　“高中同学。”程千景言简意赅地回答。 　　又过了半刻，“她认识你？” 　　“嗯。”程千景喉咙里哼出一个声音。 　　他感到程千景在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尴尬的气氛，更有悬而未决的陆湛希的身份之谜。感到车里的空气有些憋闷，程千景伸手把车窗打开一个小缝，凉爽的风顺着车窗缝隙鱼贯而入，程千景打了个激灵。 　　“我有点好奇，”借着风吹过的清醒劲儿，陆湛希鼓起勇气，“刚才那个女记者说到自习的时候，你有点尴尬。” 　　“那个啊……”程千景抿嘴，“其实那一次是我藏了陆湛希的眼镜，他赴不了约，还向我发了脾气。” 　　她微低着头，“刚才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藏了眼镜？”陆湛希皱眉，在他的印象中，一副眼镜不足以成为推掉他人约会的借口。 　　程千景听得出他的画外音，微微地点点头，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可能是他知道我不高兴吧……” 　　不是因为没有一副眼镜就不能去自习，而是她的举动，让陆湛希觉得程千景并不希望自己和别人关系过近。他感觉到了程千景幼稚的醋意，却没有把一切说破，为什么？ 　　大概如果说破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会不同吧。 　　程千景的头贴在车窗上，感受着阵阵冷风扫过自己的头顶。她的眼神忽然望向身边的陆湛希，对他突然涌起的好奇心产生了好奇。 　　“你干嘛想知道我和陆湛希的事情？” 　　“好奇。” 　　“你为什么对我们的关系好奇？” 　　“有什么不可以吗？”陆湛希的声音突然一高，“毕竟那个女记者就当我是陆湛希了。” 　　“可是你不是。” 　　程千景脱口而出的话，冻结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话音刚落，程千景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从陆湛希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开始，程千景曾经一度坚信陆湛希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后来这份记忆被不断地刷新，否定，变得连她自己也不再主动回应。 　　她从陆湛希的身上能看到过去。 　　高莹莹说，她是打开陆湛希记忆的钥匙。 　　这些有意义吗？ 　　这些没有意义。 　　程千景提醒着自己。 　　但当她第一次开口，将陆湛希怼回去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惊。 　　陆湛希在开车。 　　他没有看她，沉默了半晌，云淡风轻地吐了几个字。 　　“我不是。” 　　 ☆、chapter 20 　　程千景意识到自己惹毛了陆湛希。 　　祸从口出，她隐约觉得陆湛希的疏离和那天在车上的谈话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种疏离对她的影响不大不小。 　　程千景的书确定了方向，后续的跟进工作被孙茗交给了一个叫做罗武成的新人去做。程千景原本有些担心，罗武成大概凡事也只能做上五成，交流之后才发现，这小子踏实肯干，倒是比那些职场老油条靠谱多了。最难得的是不爱聊八卦，比起墨客剩下的对她和陆湛希充满好奇的员工，倒是省了程千景很多解释的口舌。 　　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法帮程千景处理和陆湛希复杂的人际关系，又因为新人胆怯，一旦要面对大Boss腿肚子就要转筋。 　　程千景虽然一有时间就调教他，但调教之路何其长远，她自己都摸不清陆湛希的心思，教徒之路不可操之过急。 　　罗武成看着程千景要找陆湛希谈话的时候，至少要做五分钟的心理建设，也是很神奇。 　　在他的印象中，虽然陆总平时话不多，和员工们的接触也不频繁，但从私下里听到的风评看，也算是个不错的老板。思来想去，真正和陆湛希“不对付”地，似乎也只有程千景一个人。 　　“千景喜欢陆总，还表白过，被拒绝了，所以两个人这么尴尬。” 　　罗武成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陆湛希这个人喜怒无常，”程千景在被问到和陆总的关系说，拧着眉毛，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只是牺牲小我，促进整个公司的和谐。” 　　这样的说词，让对程千景有着盲目崇拜的罗武成觉得非常不公平，“陆总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是他不喜欢你，也应该尊重你啊！” 　　抓错重点！ 　　程千景梗住，“谁……告诉你他不喜欢我的。” 　　“公司的姐姐们都这么说啊……” 　　“胡说八道！” 　　随后她又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让罗武成相信，自己和陆湛希之间，是非常纯洁的同事关系。 　　只是，纯洁是个很难被证明的词。你可以证明一段关系的肮脏、不堪，却无法真正意义上证明一段关系的纯洁。 　　程千景每每想到此，心头就一阵绞痛。 　　而且为什么不论是哪个网传的版本，都是她纠缠陆湛希未果呢？ 　　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的几天，程千景和陆湛希保持着不冷不热的交际。这个不冷不热的定义，大概就是见到面打招呼，在走廊遇到，会主动say个hello的程度。程千景几次想要打破僵局，看到陆湛希一张低压的脸，计划马上就终止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又一个剧组探班日。 　　程千景对于这样的探班日是不会落下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纯纯的少女之心。在剧组正常拍摄的时候，程千景通常都是站在一边，然后花痴般地望着正在拍摄的杨沐新，享受最佳的粉丝福利。 　　对方似乎也知道她的格外倾心，时不时地会在拍摄间隙和程千景做互动。每当这时，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会露出秒懂的表情，不但主演们看得出来，连陆湛希都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程千景自己却浑然不觉，她一时得意忘形，转头问身边的陆湛希：“你觉得他演得好不好？” 　　“不好，”陆湛希认真地说，“不是暖男吗？一双眼睛一直放电。” 　　“那是人家浑然天成的好吗！” 　　他沉默半晌，声音有些不自在，微皱眉头回答，“好演员是会让人忘掉这种浑然天成的。” 　　很快轮到杜玥的表演。 　　她本人有一股女明星天生的霸气，却在饰演《日行一善》的傻白甜时，被很好的掩藏在了角色背后。杜玥原本霸气外露的眼神，在剧中变得像小鹿一样，看得程千景不由得被带入了进去。 　　陆湛希原本就对这些角色不感兴趣，杜玥演的倒是颇得他的心思。他用手机帮杜玥拍了张照片，却被旁边一个明眼人捕捉到了。 　　程千景抿嘴止住笑，“呦，这是迷上人家啦？” 　　陆湛希一面低头发微信，一面淡淡地说：“发给我叔叔。” 　　“你叔叔？”程千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叔叔是……” 　　“陆承佑。” 　　陆氏的掌门人？ 　　“你是陆承佑的侄子啊？”程千景惊得瞪大了眼睛，倒不是陆湛希的身份有多么的惊悚，只是如果陆湛希都是陆承佑的侄子，那这样一来，杜玥和陆承佑的年龄差得是多大啊？ 　　她八卦地用眼神扫过陆湛希的手机。陆承佑对外露出的照片很少，除了几张他和杜玥大老远被拍到的度假照，几乎没有人看过陆氏掌门人的样子。 　　她本人对他也是充满了好奇。“那个……你叔叔长什么样啊？” 　　“人样。”陆湛希看了身边眼神闪闪发亮的程千景一眼，“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 　　“那……那除了这些，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特征吧？” 　　“有……” 　　“说说！” 　　“他下巴上有颗痣。” 　　这…… 　　看到程千景一脸诧异的表情，陆湛希又做了下补充解释，“好认。” 　　什么玩意啊！ 　　程千景撇撇嘴，“你说的这个特点，不到认尸的时候都用不到。”她的脸上露出调侃的表情，“没想到陆家人偶像包袱都那么重！你和你叔叔，都是奇葩啊……” 　　没想到陆湛希听完了这句话，竟然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啊？”程千景诧异道。 　　“我笑你说陆家人，”陆湛希挑挑眉，“我以为我是最不像陆家人的。” 　　陆湛希的话听得程千景有些错愕，她敏锐地察觉到陆湛希和真正陆氏集团的那票人关系似乎并不好，这可能也是他宁可退守“墨客”也不愿意打拼现有的陆氏企业的原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程千景在心里嘀咕，大概陆湛希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她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他几句，手机就在此时猝不及防地响了。程千景一看，是自己老妈，赶忙接起来：“喂，怎么了？” 　　“千景你快来吧！”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也许还带着一些哭腔，“你爸他住院了！” 　　程千景愕然，顿觉双脚一软，险些滑倒在地，幸亏旁边的陆湛希扶住了她。 　　“你、你说什么？”程千景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说出这几个字，耗尽了几乎全部的气力，“我爸怎么了？” 　　“你爸、你爸他……” 　　# 　　在程千景妈妈大惊小怪的哭丧声中，她总算搞清楚了自己的爸爸的毛病。原来程千景的爸爸在早上起来时觉得半身有些发麻，就跑去医院检查，发现有血栓的前兆，就被留院观察，输液治疗。千景妈妈一听住院，还以为人进去就出不来了，顿时慌了神，这才有个刚刚的那一幕。 　　只是虽说没有大碍，毕竟还是住院了，在送程千景去医院的路上，陆湛希开口安慰道：“你别担心，那家医院我有认识的医生可以介绍。” 　　程千景木然地点点头，在没有见到老爸之前，她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 　　陆湛希见她一直不说话，忽然伸出手，拍拍程千景的头，“放心吧。” 　　程千景默默地，“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周围好多人都在生病。”她喃喃自语着，“你也让你爸妈做些检查吧，不要出事了才……” 　　车中的空气一紧，陆湛希肃着脸：“我爸妈已经去世了。” 　　程千景内心一惊。 　　说起来，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陆湛希的家人。上高中的时候，家长会都是他家的管家爷爷来开的。虽然陆湛希没有明说，同学们也敏锐地感受到，他家里的人有可能是“没了”。但程千景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在她那个年纪，死亡是个遥远的事情。说来有些讽刺的是，让她第一次正视死亡这个话题的人，居然也是陆湛希。 　　只是这些细节，她也都记不清了。 　　“对、对不起啊……”程千景结结巴巴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忘了……” 　　“没事。”陆湛希没有忽略程千景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微沉一口气：“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很久……不想这些了。” 　　陆湛希抄了条小路，为了节省时间赶到医院。车窗外是小路旁散落而居的一些农家，偶尔有走出来的人，脸上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这些离他们不足50米的，飞驰而过的轿车。 　　程千景的头倚着车玻璃，随着车的震动一下一下地轻敲在玻璃上。她才颠了两下便晕了，于是调整了坐姿，坐直了身体。一扭头，正看见陆湛希看着自己。 　　“干嘛看我？很危险耶！”程千景淡淡地说了声，没有半点责骂的意思，“专心开车。” 　　陆湛希像个被抓包的小朋友，脸色微僵：“知道了。” 　　程千景侧目看着陆湛希，半晌，她幽幽地开口，“嗳，等这些事情忙完了，我们谈谈吧。” 　　她的话，似乎也在陆湛希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 　　“好。”他淡淡地说，“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你表白，我可能会拒绝。” 　　程千景脸一红，一个白眼翻上去，差点就下不来了。 　　 ☆、chapter 21 　　程千景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听到她妈妈的高嗓门在聊天。再仔细一听，她的背脊一凉。 　　城市套路深啊，原来程千景的妈妈正在和隔壁床的阿姨聊天，准备给她拉郎配。她怎么就忘了，家有一母，如有一鸨。老妈这个神奇的红娘属性，总会随时stand by，出卖自己的女儿。 　　她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地走进病房，打断了叔叔阿姨们的聊天：“我爸没事儿吧！” 　　程千景的爸爸正在低头玩手机，看到女儿来，马上放下手机，笑容满面地和女儿展示自己的好身体，看得程千景也松了口气，她坐到爸爸的床边，轻声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啥事儿了！”程千景的妈妈接过话茬，“他啊，就是这两天受风了！之前下暴雨非要出去，感冒还没好利索，又到处嘚瑟……” 　　程千景的老妈是属机关炮的，特别是训起人来，简直是火力全开，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程千景和老爸交换了一个“苦了你了”的眼神，而她的爸爸，则回敬给她“下个就是你”的诡异微笑。 　　她注意到隔壁床的阿姨正满脸慈爱地盯着自己。 　　“这就是你闺女啊！”千景转头，阿姨打量自己的目光，好像在看砧板上的肉。 　　她礼貌地叫了句“阿姨”，对方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刚刚和你妈一直在聊你，有对象吗现在？” 　　下一句话头就是要往找对象上带了，这家长的套路也太简单粗暴了！ 　　程千景拒绝也不是，回答也不会，实在是万分的尴尬。她余光扫向自己老妈，发现她假装在倒水，其实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 　　“那个……” 　　“她没有对象，”见女儿半天不搭话，程妈妈终于忍不住开始介入，“每天就知道工作，谁能看上她啊！” 　　程爸爸在一旁道：“工作不是挺好嘛，你别老说闺女……” 　　“我也没说不好啊！”程妈妈对于老公的护短嗤之以鼻，“但确实是因此没有找到对象！” 　　“那谁说找不到对象都是工作原因啊！” 　　“对对对，”程妈妈补充道，“还有丑。” 　　“你女儿挺漂亮的……”隔壁床的阿姨过来打圆场。 　　“哎呀，漂亮还能没人要！” 　　程千景对于老妈的话嗤之以鼻，这样贬损闺女以期达到快速将她出手的花招，程妈妈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原本她还有些抑郁，觉得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看好自己，人生确实很失败。但后来她发现，任何人的妈妈在逼婚的时候都像带了显微镜一样，会把儿女身上芝麻绿豆的缺点发展到巨大，如果你过分在意这样的话，就只会被父母牵着鼻子走。 　　所以每每遇到这种场景，她都会双臂一抱，看着自己的老妈自由地表演。 　　程妈妈说了几句，也发现了女儿不接话的真相，笑骂道：“你干嘛不说话啊！” 　　“我说什么啊？舞台都是你的，你随便表演……”程千景笑眯眯地，“反正我确认我爸没事儿就行了！” 　　她早就知道在逼婚的问题上，自己的妈妈是拉拢不了的顽固分子，所以从很久以前就确立了和老爸一起的战线同盟。果然，话一出口，程爸爸的脸上马上就挂上了喜滋滋的表情，看得程妈妈更加不爽。 　　“你就会拍你爸马屁……” 　　她骂道，脸上的表情倒是美滋滋的。当然程妈妈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千景看上去孝顺，在未来的“亲家母”面前也是个加分项。 　　她刚想和对方调侃两句女儿和爸爸亲的话，病房门一开，陆湛希走了进来。 　　“你爸爸没事了吧？” 　　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程千景的位置，径直向她走去。 　　程千景也站起身，对着陆湛希点点头：“没事了。” 　　陆湛希道：“我问了你爸爸的情况，没什么大碍，之后有问题你们可以找林主任，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程千景没太在意地点点头，倒是全程跟跑的程妈妈竖起了耳朵。林主任是心血管疾病的专家，号早就排完了，怎么可能说找就找得到？ 　　她在程千景身后，慢吞吞地发问：“千景啊，这位是……” 　　程千景赶忙介绍，“这位是我们陆总，刚刚是他送我来的。” 　　陆湛希对着程爸程妈点点头，眼神扫过两位老人的脸，“程爸爸、程妈妈。” 　　陆总？ 　　程妈妈的镭射光线迅速启动，抬眼上下把陆湛希打量了个遍。陆总是什么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就知道程千景是写小说的，写小说的……还能和什么总啊的扯上关系？ 　　而且…… 　　看着看着，程妈妈忽然开口。 　　“你看起来好眼熟啊，你和我们千景是什么关系啊？” 　　“妈！”程千景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么直接，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接话，“这个是我老板，墨客的老板，老板那！” 　　她揪着老妈的衣角，赶紧让她闭嘴。 　　程爸爸这时觉得自己有必要控制下场上的局势，于是缓缓开口：“我的主治医生好像姓陈，这个林医生……” 　　“林主任是我家人的故交，我已经把您的情况和他说了，这点您不用担心。”陆湛希道。 　　“哦，哦……”程爸爸的干扰迅速得到了解决，他也实在没有后续的问题跟上。结果，还是要程妈妈把话题接起来，“你既然是千景的老板，那你……有对象了吗？” 　　是老板和有对象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程千景无语地瘪嘴，转脸看陆湛希依旧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表情，“没有。” 　　程妈妈有点兴奋，她原本只是想给程千景和邻床说个亲事，没想到程千景的老板送上门来。这个陆总看上去一表人才，虽然有些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有本事的人还不都这样？她越看陆湛希越觉得不错，嘴角的笑意马上就要咧过耳朵了，程千景一看，暗道大事不好，赶紧拽着陆湛希往外走。 　　“那个……陆总还有事儿，就……不久留了，我、我送他出去……” 　　“嗳嗳嗳……” 　　程妈妈伸手一抓程千景，却扑了个空。眼看着她就把陆湛希拉了出去，也赶忙追出了病房。 　　“怎么这样就要陆总走啊，怎么也得吃个饭啊……” 　　程千景窘迫地仰天长叹，“这是医院你让他吃什么啊！” 　　“就……随便吃点呗。”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看程妈妈还想多挽留会陆湛希，程千景赶忙挡在两个人之间。陆湛希倒是发挥了他难得的好脾气，噙着笑看着这一对母女斗法。 　　“你啊，有合适的对象还不带回来！” 　　“这个真的不是……你别瞎说！”程千景有些心虚地回答，“让人家误会。” 　　“误会了最好，生米还能煮成熟饭！”程妈妈对熟饭的定义，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小伙子看着人就老实，工作也不错，比你以前带回来的那些，靠谱多了……” 　　“我？我哪有带回来过什么人那？”程千景有些诧异地问。 　　“怎么没有？你高中那会儿，带回来那个瘦了吧唧的小眼镜，叫陆什么希的！” 　　一听程妈妈提起这个名字，别说是程千景，连陆湛希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他怔了怔，望向程妈妈的方向，正看到程千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妈，你可真是……”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被那小子耽误的！”程妈妈气急败坏，“身边有好的都错过了，这次你给我……” 　　“妈！”程千景见失态越来越不受控，大喝一声，带着恽气地阻止母亲继续胡说八道。 　　“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这小子就在身边，她老妈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不能说啊……”程妈妈见女儿敢忤逆自己，说得更起劲儿了，“你就是一棵树上吊死的……” 　　程千景一脸国仇家恨，转过身，正迎上陆湛希玩味的眸子，顿觉脸上一热，赶紧拉着他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真是……太丧了。 　　就这样一路无言地送陆湛希到了病房楼门口，程千景也实在不好意思一句话不说就把他推出去。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还是道歉。 　　“对不起啊。”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道歉，是让陆湛希看到逼婚成狂的她老妈，还是为莫名躺枪的高中时弱不禁风的陆湛希，她一方面觉得很不好意思，一方面也不由得从心里滋生出一阵感叹——陆湛希的个人素质可真好啊。 　　“我妈就是那样，经常说一些有的没的。” 　　“没关系，”陆湛希倒是难得的好说话，“这个解释也放在未来你想要和我说的话里吧。”他看着程千景微微疑惑的眼神，内心一动，忽然伸手搔了下她的头发，吓了程千景一跳，她赶忙躲开，“没洗啊！” 　　陆湛希一怔，抬在半空的手停了一下，又卖力地放在程千景的头上使劲揉，直到她原本的发型，变成个迷人的鸡窝。 　　“你……”程千景无奈地望着自己的“领导”，“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而且他的心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chapter 22 　　程千景一直听说，老板的脾气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以前她不觉得，后来认识了陆湛希，觉得这话简直是真理。 　　因为程爸爸生病的关系，陆湛希放了程千景几天的假照顾老人，却结果招致了她更大的痛苦。因为无法避免和父母接触，也就无法避免被父母逼婚。虽然因为陆湛希的关系，程妈妈帮她和隔壁床牵线的热情锐减了一半，但相应的，探听她平时生活的八卦之火，也烧得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爸妈对她婚姻的热情，比对她本人还大呢？程千景思前想后，觉得是自己太无聊了。 　　恰巧在这个时候，吴迪发微信来约她吃饭，同时还要她约上陆湛希。程千景原本是不干的，但还是礼貌性的发信息给陆湛希。原本以为他一定会拒绝，然后自己再顺理成章地拒绝的程千景算盘打歪了，陆湛希在看完她发出的邀请后，只回了两个字：我去。 　　这是感叹词，还是肯定句啊？ 　　肯定句。 　　程千景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她原本以为吴迪只是单纯地想请老同学聚个会吃饭，等和陆湛希到了才发现一下子来了好几位。程千景原本就有些脸盲，在座的还都是原本陆湛希班上的。她这么粗略一扫，竟没发现一个熟脸。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她对身后的陆湛希说，“你自求多福吧。” 　　陆湛希的眸子一一扫过面前笑脸相迎的几个人，脑中唯一涌起的大字就是：不认识。 　　好在原本这几位和陆湛希，除了好同学的关系也似乎没什么交集。吴迪牵头，又重新把他们介绍了一遍。几个人坐在一起，总算是彼此认识了。只是这气氛，不太像同学会，倒有几分相亲会的意味。 　　“早就知道你家境不错，没想到是陆氏的少爷啊！”一个看起来营养很好的同学率先开口。 　　陆湛希浅笑，并没有说话。他虽然确实想见见曾经的同学，但真的见到了才发现，眼前的人对他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吴迪见场子有些冷，赶紧出来打圆场，“看吧看吧，我就说陆湛希还和从前一样，只对程千景有兴趣。” 　　程千景看看大家暧昧的表情，随意地堆出一个敷衍的微笑，道：“哪有，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 　　饭桌上的几位，脸部肌肉都快要笑到僵硬，一看就是要和陆湛希打好关系的。想想也是，曾经的他虽然只是高中里一个家境好一些的小四眼，但如今却是陆氏集团的公子，甭管这其中的亲戚隔了几轮，沾亲带故，也算是一条值得同学投资的人脉。 　　只是陆湛希完全没有和同学们互动的意思，程千景担心如果再不说话，她就要尴尬至死了。 　　“大家的变化确实挺大，”一个看起来文绉绉的男生忽然说话。 　　吴迪马上接道：“对啊，陆湛希都有肌肉了。” 　　陆湛希没太在意，他在美国的时候有健身的习惯，回国后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却意外地掀开了几个同学的话茬。 　　“对了对了，陆湛希以前瘦得很。” 　　“是啊，超级小只，感觉很好……”那个胖胖的男生想要脱口而出的“欺负”，被他强行按了回去，“很好相处。” 　　程千景憋不住差点笑出声。 　　她眼看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赶快搜肠刮肚地想话题要接下去。 　　“对对对，他很好相处，”她抬头瞥了陆湛希一眼，“也确实很瘦。” 　　关于陆湛希瘦的这件事，程千景认为完全没有异议。只是将记忆回拨到当年，让程千景印象最深的并不是陆湛希的身体，而是—— 　　“但是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中午经常打扫操场啊……” 　　“对对对……” 　　“这个我也记得……” 　　“为什么来着……” 　　在座的几个人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学校中午会安排学生扫操场，其实就是把操场的脏东西收拾一下。多数时候，做这件事的都是早晨迟到被体育老师堵住的学生，但是后来有一阵，陆湛希却每天中午准时到操场报到。 　　“他果然是个怪人。” 　　“不不不，”吴迪摇头道：“其实你们都不懂，陆湛希扫操场的原因，后来是我发现的。” 　　大家都“哦？”了一声，继续听吴迪道：“他其实是在等人。” 　　等人？ 　　程千景的记忆卡住了。 　　“还记得那阵子学校封闭管理，大家都溜不出去吗？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溜不出去的。” 　　吴迪看向程千景的方向：“她就每天都翻墙出去啊！” 　　其实那个时候，学生出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但一座封闭的校园里，如果你能顺利走出去，本身也说明了些实力。程千景就是因为这个，有事没事都会到校外晃上一圈。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她问。 　　吴迪微笑，“当然和你有关啊，陆湛希每天中午都会在你翻回来的附近等你，确保你没有被教导主任抓到，顺利返校。” 　　程千景没有失忆，但有些记忆却因为你觉得不重要，而不会被特别记起。比如她就想不起来自己翻墙的经历和陆湛希有过什么瓜葛。他每次都出现在操场上，难道不是因为学雷锋做好事吗？ 　　程千景望向陆湛希，虽然心里明知道对方不会给予回应，却仍然困惑地问，“是……这样吗？” 　　陆湛希静了静，深吸一口气，道：“应该……是吧。” 　　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对到一起，程千景突然感觉心跳加速，双颊泛红。 　　“奇怪，明明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会有被灌一嘴狗粮的感觉啊！”聚会上另一位笑起来甜甜的女生说。 　　“就是啊，”时过境迁，吴迪对当时陆湛希的行为也释然了，“我也是好奇陆湛希为什么对程千景特别好才去观察他的，观察以后发现……还真的挺好的。” 　　“那……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啊！” 　　这回别说是同桌的其他同学，连程千景和陆湛希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嗯，这个问题嘛，”吴迪撇撇嘴，“我也不知道！” 　　她也并非是故弄玄虚，在喜欢陆湛希的日子里，吴迪确实很想弄清楚他和程千景的关系。但两个人的关系，说是好朋友又有些暧昧，说是情侣……又不会去做校园情侣那些肉麻的事。 　　若真要说她发现了什么，就是吴迪能明显的感受到，决定两个人关系的纽带，在陆湛希的身上。如果有天他忽然决定离开，看上去占据主动权的程千景，其实是根本无能为力的。这个发现要吴迪感到恐惧，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陆湛希，除了同学这个标签，她能知道的都是陆湛希想要他们知道的。所有的同学，在某种意义上，都被他的“安静”蒙蔽了。 　　当陆家失火，陆湛希休学的时候，吴迪甚至涌起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情绪。她觉得陆湛希烧掉了自己的面具，就这样逃出了他们原本正常的轨道，这样是好的，因为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看到程千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甚至有点雀跃。 　　看来程千景也和大家一样，是陆湛希世界以外的人。 　　只是直到再次重逢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其余的几位同学当然不会知道吴迪的颅内剧场，他们只是好奇凭空消失的陆湛希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 　　程千景原以为陆湛希是不会说的，没想到他沉默半晌，竟然真的缓缓开口。 　　“我生了病，后来就去了美国。在国外调养了很久，病好了一直负责陆氏在国外的一些生意事务，原本没打算回来的，不过我爸给我在香港留了比基金，我回来处理基金问题的时候……刚巧陆氏买了墨客，就顺理成章的回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顺理成章？ 　　程千景在心中仰天长啸，同时也在他的回答之后，心生出无数个新的问题。他在美国过的怎么样？他回国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这些问题盘根错节，像百年老树的根一样缠绕在一起，让程千景整个晚上，一个头两个大。 　　# 　　程千景观察了陆湛希一个晚上，实在觉得他太反常。她嗫嚅了好久，还是在陆湛希送她回家的路上，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陆湛希挑眉，“什么意思？” 　　“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把你在美国的生活都交代了。”程千景抿着嘴回忆，“这些同学以后你都不一定见得到，你这么坦白有必要吗？” 　　“别人问我就答，这好像才是正常的吧？” 　　“正常……”程千景微微摇头，“你不应该这么正常啊……”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就……高冷嘛！” 　　“嗯……”陆湛希转头看着程千景，“我其实也不止是说给他们听的。”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程千景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心里的小鹿在狂跳，好像下一秒就会跳出来一样。她有些感动，可能还有些困惑，这些复杂的情绪融合在一起，让两个人一时无话。 　　许久之后，还是陆湛希打破沉静：“这两天放你的假，多照顾照顾家里。” 　　程千景听见自己蚊子一样的声音道：“嗯。” 　　可恶，为什么突然会发出这么娇羞的声音！完全就不是她的风格啊！ 　　陆湛希的语声轻柔：“那……你好好休息。” 　　“嗯。”程千景又点点头。 ☆、chapter 23 　　陆湛希把程千景送到小区门口，看着程千景和他道别，转身走进小区，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他和程千景来参加同学会，但目的不仅仅是参加同学会。 　　把车在小区附近挺好，陆湛希掏出手机，看着陆承佑发给自己的地址，眼光一沉。 　　他回想起前一天，陆承佑告诉他地址时的对话。 　　行踪飘忽的陆承佑神龙见首不见尾，会跑来看望陆湛希，他也觉得是托了杜玥的福。一见面，陆承佑就上下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侄子”，好像陆湛希是什么诡异的外星生物。 　　“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以下比出个大概的身高。 　　陆湛希白了他一眼“我们差不多大，你上一次见我，我们应该都还在上学吧？” 　　“对对对，”陆承佑猛点头，“那个时候你可真是个让人讨厌的臭小子。” 　　“臭小子”抬眼一瞪，“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贬损我啊？” 　　“倒也不是，”言归正传，陆承佑声音一沉，“你出国前的事已经调查好了，我找到之前照顾过你的管家，听说了一些事。” 　　陆湛希随着他的话抬起头，整个人感觉被阴郁的空气包裹住，他突然有些呼吸不畅，眼神躲闪地瞟到一边。 　　陆承佑发现了这种变化，笑道：“你怕什么！没有违法乱纪，你还算是个好儿郎。” 　　这句话倒是真的。 　　陆承佑和陆湛希算不得熟识，从小到大也没碰过几次面。唯一的交集几乎都是在家庭聚会时发生的。原本掌管陆氏的是陆湛希的父亲，在他父亲死后，这个重担就本应落在陆湛希的身上。 　　但家族里早有传闻，说这个陆湛希软弱不堪，心理素质极差，小小年纪就得上了抑郁症，虽然陆氏的运营已经上了轨道，但把偌大一个集团交给这样的孩子，始终不太妥帖。 　　于是乎，陆承佑就被选出来，作为陆氏的接班人加以培养。实际上，他也确实做得很好。从陆承佑自己的话说，至少这么多年，他都没把陆氏做倒台，也算是功劳一件。 　　陆湛希，却照着家族成员的想法，在高中快要结束的时候，抑郁症大爆发，不仅险些烧了房子，还因完全无法和外部世界沟通，最终只能被送到国外，在疗养院里慢慢恢复。 　　他为拥有这样命运的陆湛希感到唏嘘，所以当陆湛希说要投资墨客，要自己做点事的时候，陆承佑是一千万个赞同的。 　　只是，赞同他恢复是一件事，赞同他找到自己的记忆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承佑本能的觉得，后一件事很危险。陆家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陆湛希会痛苦，会抑郁，就是被诸事所累，为什么还要他去回忆这段过去呢？ 　　况且，在陆承佑进入陆氏之后，也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说陆湛希的父亲对他要求非常严格，甚至有体罚、家暴的行为出现。这些行为最终导致了他的抑郁。 　　对于这样的记忆，不记起应该是大脑对陆湛希做的最温柔的事。 　　“你真的要看这些东西吗？现在的生活不好吗？”陆承佑想了想，道，“喜欢的姑娘，不找回记忆也可以追，想做的事，不找回记忆也可以做，干嘛非要纠缠过去呢！” 　　陆湛希轻皱下眉头，听他继续道：“你知道大家都不想让你回忆起过去，你何必……” 　　“大家？”陆湛希轻声道，“哪个大家？陆氏的那些老人家吗？” 　　他并不记得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只是对于这个庞大企业给自己的压力，陆湛希总有种深深的厌恶，“是我的记忆，我想找找看，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陆承佑早知道不可能说服陆湛希，只是自己不死心的非要再试一次。人在一个高度呆的久了，总觉得自己拥有改变一切的能力。 　　想到此，他不禁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程千景……我倒真想认识一下。”他双眼微眯，“我以为你已经被洗脑了，她居然还能改变你。这女人……说不定真的是你的软肋。” 　　陆湛希斜眼瞟他，一言不合就装情圣的套路，他也是理解不了，“软肋什么的，就留着和杜玥去说吧。” 　　啧啧。 　　陆承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臭小子，也不想想谁帮你才能拍成那个戏！ 　　# 　　别墅，别墅。 　　程千景家小区的附近紧挨着一片别墅区。在灯火通明的小区映衬下，那片别墅区却显得冷清不堪。人，是更喜欢热闹的平凡，还是寂寞的富贵，可真是个问题。 　　陆湛希缓缓地向陆承佑给他的地址进发，一边走，一边试图找回原本的记忆。但直到他要找的别墅前，依旧什么痕迹都没有。 　　可真是不幸啊。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怆。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幸的情绪呢？是因为即使站在自己原本居住的房子门前，也记不起任何关于这栋房子的片段吗？这样的沮丧围绕着陆湛希，让他按下门铃的手，异常沉重。 　　门开了，探出头来的是一位老人。他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在看到陆湛希时骤然一惊。他伸出手拉住陆湛希，胳膊微微地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年岁已高还是太过激动。那老人的眼中充满了期待，比对陆湛希有些茫然的模样，反差巨大。 　　“是少爷吗？”他开口。 　　“你、你是……” 　　失望的情绪在老人的眼中一闪而过。 　　“对喽对喽，我怎么忘了，少爷记不得了。”老人家喃喃道，把陆湛希迎进别墅。 　　虽说是别墅，但整栋房子的面积并不大，一进门便是个门厅，左手边拐进去，是厨房、厕所和通向二楼的楼梯。还有张桌子，应该是吃饭用的，只是堆满了杂物，看上去也好久没有收拾了。 　　“我之前也是这里的管家，李叔，你还记得吗？” 　　陆湛希摇摇头。他抬眼环视四周，希望寻觅到什么又印象的细节。但什么都没有。他要往大厅走，抬脚却踩了个空，李叔赶忙扶住了他。 　　“之前这里有个台阶，我这岁数不方便，有时候忘了还会绊一跤，就给去了。”李叔道，“少爷还记得？” 　　陆湛希其实并不记得，但有时候，人的身体比大脑诚实的多。他不好意思地冲李叔笑笑。 　　“陆承佑说……” 　　“陆总都和我说了，”在陆湛希面前说陆总，听得他还有些别扭。 　　“你因为……被接去了美国，这房子自从修缮好之后就一直空着。后来过了几年，陆总找到我，说是为了感谢我对陆家的照顾，这房子就给我了。可我一个老人家，平时也不住这里，就当是有这么个房产，等着升值，”李叔倒没有隐瞒陆湛希什么，“前两天陆总来找我，说你要回来了，这才让我来住上两天。” 　　陆湛希点点头，“那我失忆的事情陆承佑也和你说了？” 　　“说了说了，”李叔叹了口气，“当时我就看你状态不好，不想你去美国，但谁能听我的啊，再说……再说状态不好，毕竟人还在……” 　　人活到李叔这个岁数，什么焦虑、忧愁的情绪都会被时间稀释，最后，就是活一天赚一天的心思支撑着他挨过病痛和衰老。陆湛希转头望了眼李叔，脑中似乎闪过一些片段，他在这个房子中生活的画面。但那些片段出现的快，消失地也快，他终究什么都没有抓到。 　　“李叔，当年……这房子为什么会失火？” 　　“少爷你当年得了抑郁症，那时候根本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病，只觉得你每天活得都和失了魂一样。”李叔的眉头一皱，仿佛又回到了陆湛希上高中的时候，“后来你的情况好转了，不但开心了，还交了朋友，当时大家都以为你没事儿了，没想到有天晚上我突然闻到个糊味儿，是从您房中传出来的。我这推门一看，才发现您把房给点了。” 　　在李叔的认知中，人只有快乐和不快乐。陆湛希让他恐慌的一点是，他在发病时并不能单纯的用快乐来形容，而是所有的情绪，和他都没有关系。直到很久之后，李叔才从电视节目上知道，原来比起发病的时候，抑郁症在康复过程中更加的危险，因为稍有不慎，一个反复就会让人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 　　“不过现在没事就好了。”眼看陆湛希的面色一点点变得凝重，李叔连忙转口，“过去的事情，想它做什么。” 　　“那您好记得我当年的朋友吗？” 　　“当年的朋友……”年纪大一点，似乎回忆就变成了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应该是个女孩子吧，挺活泼的，经常带着少爷你出门做运动……” 　　“做运动？” 　　“是啊，她说少爷你太瘦了才会被欺负，所以有一阵每天都来找你跑步的。” 　　“您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什么千的，记不得了。” 　　程千景。 　　陆湛希心中一动。 　　他此次来要找的，是个早就知晓的结局，这可能也是陆承佑再不隐藏这段回忆的原因。每个人都希望他放下过去，活在当下。但放下过去首先要拥有过去，而对陆湛希来说，这块版图始终是缺失的。 　　也许终于可以不再缺失了。 　　“我当年……有留下什么吗？”陆湛希缓缓道。 　　李叔明白他的意思。 　　“是有一本日记……不过……已经被烧得……” ☆、chapter 24 　　当陆湛希看到那本日记时，他才知道为什么李叔提起它会欲言又止。 　　那真的很难算是一本日记，甚至不能算是一件有用的“东西”，它像个救火的战利品一样出现在陆湛希的面前。后半本都已经被烧毁，前半本也被损毁大半，只有几张能依稀看到有东西在上面，纸张上灼伤的痕迹，证明着它曾经经历的事。 　　“这个……” 　　“收拾东西的时候原本是想丢掉的，”李叔见陆湛希默默无语，忙道：“但又怕少爷你什么时候来寻，我就给收起来了。” 　　他不了解陆湛希当时的情况，只是听陆家的人说他抑郁症很严重，要出国治疗，下意识的就把关于小少爷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不敢随意丢掉。 　　陆湛希对着李叔感激地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这个破败的日记本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满怀希望地打开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用那么花哨的一个笔记本，粉蓝色的衬底，还有恶俗的卡通造型。 　　陆湛希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当初那么娘。 　　笔记本的扉页上有个漫画的人物头像，简笔画勾勒的卡通形象除了那副眼镜，真的看不出任何能代表陆湛希本人形象的特征。头像下有个类似印章的痕迹，仔细一看是圆珠笔写上去的，一个一笔一划的“千”，和想画圆却只有椭圆的环。 　　这本子是程千景送的？ 　　陆湛希眼神一沉，原来她画工那么差。 　　难怪之前公司里的人都怀疑她求爱不成撞伤了自己，她又是解释又是画图的，还是没有将这种传言扭转多少。想到程千景当时气急败坏的模样，陆湛希的唇角勾了起来。 　　“少爷你没事吧？”李叔看陆湛希忽然露出的迷之微笑，有些担忧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陆湛希仿佛被人从梦中叫醒一下，眼神一闪，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脸。 　　“没事，只是觉得这张图特别的丑。” 　　“这是……和您走得很近的那个女同学送的。”李叔补充道，“听说当时是班级与班级互换礼物，你抽到了她的礼物，她还专门为你画的。” 　　程千景。 　　“是她画的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陆湛希的脸上不禁又泛起了一丝笑意，整个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叔站在旁边，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把想问的话问出口。原本他以为陆湛希失去记忆，脸上会露出电视剧的主角脸上，怅然若失的模样，但仔细观察却发现这样的表情并不存在。人在没有目标的时候会感受到恐惧无助，丢失记忆的人丢失了安全感，大多也会恐惧担心，或者是用冷漠把自己封闭起来。 　　但类似的情况在陆湛希的身上并没有发生，真是奇怪。李叔有些好奇地想。 　　# 　　当天晚上，陆湛希就在别墅住下，李叔也为了他的到来特别准备了房间。 　　“还是你原来的房间，”他笑眯眯地把被子翻了出来，帮陆湛希铺好，“不过布置变了，家具也都没有添置什么新的。” 　　“没关系的，”陆湛希微微一笑，“我就只住一晚，您不用麻烦了。”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李叔道，“能再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谢谢李叔。” 　　李叔点点头，整理妥当就准备离开陆湛希的房间。他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又转头问了句，“少爷你……有没有喜欢的对象啊。” 　　老人家总有些朴素的观点，李叔在陆湛希的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照顾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烦恼，陆湛希得抑郁症，在李叔看来是年轻人的庸人自扰。恋爱、结婚、生子，人世间的这一套行程走下去，就发现之前遇到的事儿，真得没什么值得抑郁的。 　　陆湛希听闻他的问题一怔，张嘴竟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有。” 　　“有就好，有就好，有就踏实了。” 　　李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走出了陆湛希的房间。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床边，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发呆。 　　# 　　陆湛希第二天起得很早，不知是因为不习惯还是有心事。他起床的时候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有一秒钟感觉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再一眨眼，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却已经多过了好几年的光景。 　　李叔已经做好了早餐，见陆湛希下楼了，招呼他赶快吃饭。李叔做的早餐是纯中式的，粥和包子，还有点咸菜，陆湛希倒许久没有吃的这么休闲了。 　　李叔看他盯着早餐发呆，以为自己准备的不和陆湛希的胃口，忙道：“平时我自己弄的简单，这次也没怎么准备……” 　　“李叔，您不用客气，”陆湛希望着他宽慰道，“这早餐我很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吃。” 　　“好、好……” 　　再次和陆湛希坐在一起，李叔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他一直把陆湛希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料，当年陆湛希生病，真心在担忧的大概也就是李叔了。多年之后的再次同桌，也让李叔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他忽然觉得有些哽咽，连忙用话题搪塞过去。 　　“少爷等下要上班吧？” 　　“今天不上班，”陆湛希低头喝了口粥，转头被李叔说，“我去见个朋友。” 　　“朋友？” 　　“住在这附近的朋友。” 　　陆湛希轻声道。 　　程千景起得倒是比平时晚了一些。 　　昨天和陆湛希的同学聚餐，陆湛希不能喝酒，她倒是多少意思了一些。虽不至于酒醉，倒也换得个安眠。醒的时候，程千景发现被子已经被自己踹到了一边，她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睡得真好啊…… 　　程千景租住的房间大小有限，她的床也就仅仅是一张单人床。家里的这张双人床平时无福消受，偶尔睡上一次，滋味真的堪比五星级酒店。 　　刚好陆湛希安排她休息，不如就趁这几天，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想法刚一冒头，程千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正是陆湛希打来了。 　　“干嘛？大早上打电话！”虽然她并不是被陆湛希的手机铃声吵醒，但早就说过要放自己假的老板又出尔反尔，这种痛的领悟还是让程千景有点不爽。 　　“你在哪儿？”陆湛希的声音静静的。 　　“在家啊，”程千景皱眉，“怎么了？” 　　“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啊——可是我今天不想出门讷……” 　　程千景在脑中过了千百种拒绝陆湛希的理由。她已经能想到如果见到陆湛希，两人可能会碰到的尴尬的境地。最好的解决方式难道不是规避风险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陆总怎么就不懂呢！ 　　程千景对天翻了个白眼。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出来下吧。” 　　陆湛希的一句话，让程千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区门口？ 　　陆总这到位的速度也太快了！ 　　待到程千景奔到小区门口，比陆湛希火速出现更诡异的，是他居然完全没换前一天的衣服。 　　“你昨天没回家啊？” 　　“没有。” 　　陆湛希倒是回答得很是坦荡，反而让程千景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她喉咙里涌起的疑问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敷衍的笑容。 　　“那……你找我干嘛？” 　　“我有件事想和你核实一下。”他从口袋里拿出日记前面的那幅画，递给程千景，“这画是你画的吗？” 　　程千景有些迟疑，困惑地接过那幅画，刚打开一看，整个人就僵住了。 　　没错，她也许不记得自己画过什么，但那如此稚嫩的绘画手段，无疑是程千景本人的手笔。程千景很讨厌画画，学校班级间互换礼物时她有送了个本子给陆湛希，陆湛希却非要让她画些什么在上面。 　　“我不要啦，我画的那么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啊！” 　　“你画是你的心意！”陆湛希掏出一支笔递给她，“班级互换，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遇到，不留个纪念太可惜了！” 　　“但是！你送我的是眼镜耶……眼镜……我都不近视好嘛！”程千景叹了口气，接过陆湛希手里的笔，勉强在他的本子上画了个人的头像，还特别画了副眼镜的造型上去。 　　“这样行了吧！”程千景没好气地说，“上天入地，至此一份，你要好好收藏哦！” 　　只是看着纸张页边缘被烧毁的痕迹，这份“好好收藏”显然没有被做到。 　　程千景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一时不能把它和眼前的陆湛希联系起来。她面前站的就是曾经的陆湛希，她伸手拥抱的是早就知晓的结局。 　　两个人都沉默面对着彼此，真相揭开得并不顺利，如今被粗暴地展示出来，无论程千景还是陆湛希都变得无话可说。 　　程千景扯了下嘴角，比起说点什么，尴尬的气氛更让她难受。 　　“你把这个给我，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抿了下嘴角，“好！那我收了！” 　　“之前我……如果有伤害过你，我向你道歉。”陆湛希郑重其事道。 　　“好啊！”对于有人和自己道歉，程千景倒是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那你要认真的在公司宣布，不是我！倒！追！你！” 　　 ☆、chapter 25 　　一想到被宣传多时的“花痴”头衔要被摘掉，程千景的心情就像掉进蜜罐里一样开心。她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陆湛希愿意直面过去，还是她最终的沉冤得雪让自己这么开心。但好消息总是好的。程千景一面拿着那张黑历史般存在的画像一面想。 　　直到陆湛希朝她伸手，她才想起来要把东西还给人家。 　　可那画像刚碰到陆湛希的指尖，就又被程千景抽了回去。 　　“等等，”她双眼一眯，“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陆湛希被她这么冷不丁一问，有些眼神闪烁，好在他也见过些世面，马上镇定道：“我从家里翻出来的。” 　　陆家的宅子现在已经给了李叔，陆湛希自然不愿意过多透露关于这栋宅子的事情。更何况，有些关于他的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程千景知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细节知道的越清楚就只会让人越痛苦。即使没有脑部损伤，人也会选择性遗忘很多，而这些被遗忘的事只是来告诉人们——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有意义。 　　只是……想想陆湛希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模样，程千景还是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喜感，不禁嘴角上扬。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陆湛希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画像。 　　“你在想什么啊！”他一脸嫌弃道，“真的只是随便翻出来的。” 　　“好好好……”程千景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忍不住要逗上一逗，“随便翻的也好，我不会告诉别人堂堂陆总，喜欢没事在家翻东西的……”她顿了顿，“翻东西总比翻垃圾强。” 　　“程千景！”陆湛希立眉一凛，“你不要以为就因为我们之前认识，你就可以这样耀武扬威。” 　　“我没有啊……”千景眨眨眼睛，“我认识不认识，都是一样耀武扬威的。”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如果说在没有确认自己身份自己，他对程千景最大的认知是什么，就是她即使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也会迅速地调整战略，适应环境，让你不得不正视这个人的存在。 　　陆湛希正准备开口调侃她两句，忽然发现身后站了个看上去很面熟的人。他把嘴角的笑容一收，很礼貌地和来人打了声招呼。 　　“程妈妈。” 　　# 　　程、妈、妈？ 　　程千景在看到陆湛希忽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时还想嘲弄他，但他一开口自己就成功陷入恐慌。她缓缓地拧过头去，只见刚刚从菜市场买完菜回来的程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他的老板，站在自家的楼下，聊天。 　　真是冤家路窄啊……程千景在心里默念。 　　程妈妈倒不愧是久经沙场，什么激烈的场面没有见过！她看到程千景和陆湛希，只惊讶了一秒就恢复了理智，马上对身边一同买菜的阿姨道了句：“这是我女儿……” 　　随即又用眼神瞟了陆湛希一眼，“这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程妈妈故意把男朋友三个字含糊地念过去，在自带敏感神经的大妈们听来，却是“男朋友”身份无疑。她们冲着程千景投来暧昧的笑容，双眼止不住地打量着陆湛希。 　　“哎呦，还让我们给小程介绍对象，人家自己都搞好啦！” 　　“什么呀！”程妈妈笑眯眯道，“搞不好！瞎搞……” 　　程千景无奈：“妈，他不是……” 　　程妈妈高声堵住她的嘴，“赶紧上楼吧，别在楼下站着了！” 　　陆湛希就这样跟着程千景母女上楼。程千景家的楼道里充满了时代的味道，一二楼还有小广告的痕迹，在网上就只有小朋友留在墙上的乱涂乱画了。陆湛希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这墙面和他住的公寓，看上去很不相同。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爬着楼梯，待到程千景家门口，程妈妈打开门那一刻，陆湛希的眼前才豁然开朗了。 　　程千景家的房子是个两居室，一进门是个小客厅。陆湛希记不得他上一次来的样子，但听程妈妈在医院里说的话，他大概也是来过程家的。如今这个家没有变，陆湛希虽然记不得当时他拜访的模样，但隐约知道再往前走，右手边的小卧室就是程千景的坊间了。 　　程千景从门后的鞋柜丢出一双拖鞋，“你穿我爸的吧！” 　　陆湛希看着拖鞋上的hellokitty，声音一沉，“这是你爸的？” 　　“是啊。” 　　“还真挺特别的。” 　　他又低头看着程千景把自己的脚套到一双黑色的居家鞋里，“你穿灰的？” 　　“是啊。”程千景挑眉，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禁脏。” 　　之后陆湛希便被安排在了客厅的沙发小坐，程妈妈则和女儿一起在厨房为他洗水果。程千景坚定的认为洗水果是不需要两个人的，但程妈妈执意把她拽到了厨房，关起门来就直接问：“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啦！”程千景翻着白眼否认，“都跟你说了，是墨客的领导，也算是……我的领导啊！” 　　“你少骗我了！”程妈妈的嗓子里飘出一个“哼”字，“领导会站在咱家楼下和你眉来眼去？我大老远就看见他给了你个什么东西……” 　　程千景内心一惊，有些做贼心虚：“什、什么东西啊，就是工作文件啊！” 　　程妈妈摇摇头，“工作文件你能是那张脸？我第一天认识你啊！” 　　程千景没答。 　　程妈妈又继续说：“怪不得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昨天回来整个人都不太对，我说你恋爱了，你爸还不信……” 　　程千景还是没答，双手在灶台上抠来抠去。 　　程妈妈见硬的不行，只能转头走起了怀柔政策，“其实我和你爸也不是非要你找个青年才俊，门当户对才最重要。你看那个陆总，根本就不适合你……” 　　“老妈你想说什么？”这一招果然有用，成功地打乱了程千景顽抗到底的步伐。 　　胜利在望的程妈妈缓缓说出自己的推论：“我的意思是啊，你不要好高骛远，是不是跟人家表白被拒绝了？没关系，男女之间……” 　　“等等等等，”程千景这才听明白自己老妈的意思，问：“你说我向陆湛希表白被拒绝了？” 　　程妈妈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 　　为什么在公司里的谣言还没有解释清楚的时候，老妈也会有这样的误解？难道她程千景，真的有非常喜欢陆湛希但是一定会被拒绝的人设吗？ 　　她深吸一口气，冲着妈妈抿嘴一笑。 　　“妈你放心，我没有向陆总表白，而且打死我也不会主动向他表白的。” 　　说完，她端着刚刚洗好的苹果，推开了厨房的门。 　　程妈妈没有在家里待上很久，她说要给程爸爸送饭，厨房里一顿折腾，之后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程千景看着妈妈离开的北影，心底叹了口气。对敌斗争这么多年，她会不知道老妈离开，其实是为了创造她与陆湛希单独相处的契机吗？ 　　程千景的房间里，陆湛希正在围观她书架上的书，看到程千景来了，用手一指：“这些书都是你看的？” 　　“不是，”程千景摇了摇头，“我搬出去以后这书架就给我爸了。” 　　“是吗……”陆湛希道。 　　程千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在一排历史、军事的读物中间，还有堆《霸道总裁别吻我》、《霸道总裁亲亲我》、《爱我你怕了吗》系列的小说，粉红色的书皮，和其他类型的书拉开了差距。 　　“哇……”她脸一红，忍不住笑了，没有想到自己的老爸老妈还活得如此少女。，“真是大开眼界……” 　　陆湛希淡淡在旁边搭话：“你爸妈可真有意思。” 　　“他们那，”提起自己的爸妈，程千景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我的个人问题一日不解决，他们对爱情的憧憬就只能靠脑补。” 　　她回想起上学的时候，陆湛希每次来找自己，妈妈的目光都盯得好像可以杀人，老爸虽然表面没什么反应，等到陆湛希进到她房间里，客厅电视的声音就明显变小了。这些小细节，家长以为孩子不知道，其实孩子只是不说破而已。 　　“你妈妈……好像对我很有意见。”他回忆起那天在医院里程妈妈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也应该负一些责任。” 　　“别别别，”程千景赶忙摆手，“这事儿可和你没关系，别说的好像我们全家老小都在碰瓷你一样……” 　　她瞟他一眼的小动作被陆湛希捕捉到，赶忙将视线转到一边。 　　陆湛希看着程千景躲闪的模样，忍不住问：“如果我们刚见面时我就认出了你，你会想和我说什么？” 　　程千景默然。 　　想说的东西太多了，到了真的可以说的时候，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如果两个人刚刚见面，她可以认为陆湛希从来都没有变过。但现在，在她已经无限确认陆湛希不是从前的他时，他再回来，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垂下眼帘，考虑再三。 　　“嗯……大家就是……这些年你去哪里了……这样的问题吧？” ☆、chapter 26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了？ 　　即使是这样的问题，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 　　陆湛希身边的朋友，要么是去美国后认识，对他的过去全然不感兴趣的人；要么是知晓他的过去，并不想让他忆往昔的人。“这些年”是一个专属于陆湛希的魔咒，如果当时程千景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即使他完全不知如何作答，倒也真的会多注意她几分。 　　《日行一善》的拍摄接近尾声，各种宣传物料密集而来，粉丝们一波又一波地刷着爱豆的靓照，在宣泄自己感情的同时，让电视剧也持续升温。 　　片方决定乘胜追击，在杀青宴时好好宣传一番。这一来，可是苦了一点也没有宣传经验的程千景，和对这件事天生不敏感的陆湛希。 　　程千景接到通知后，把手机遮在脸上，杀到陆湛希办公室，质问他能不能落跑。 　　陆湛希一票否决，“我都要去，你怎么可能不去。” 　　“可是我有事儿啊……”从手机背后探出一只罪恶的眼睛，“我要去看莹莹。” 　　高莹莹在做完手术后，确认没有感染等问题，已经被转去了康复医院，接下来还要至少做上三四个月的康复治疗，恢复吞咽、说话等能力。人在脆弱的时候最需要朋友，所以程千景有事没事就去陪她，久了也就听得懂高莹莹带着鼻音说出的话了。 　　“莹莹特别需要我……” 　　“程千景你连生病的朋友都利用啊，”陆湛希唇角上翘，根本就不信，“我已经找秘书问过了，最近高莹莹晚上有康复课程，不影响你参加庆功宴。” 　　他调侃地望着她，“你扯谎的时候，不需要先考虑清楚吗？” 　　“我考虑清楚啦！我利用的就是你的一片恻隐之心啊！” 　　程千景见装可怜没有用，挫败的垂下自己的手，整张脸看上去惨兮兮的，“没想到你……见死不救！” 　　陆湛希必然是不可能救她的，就算是他真的想要帮她，他自己还要出席这个无聊的杀青宴，总要拉一个垫背的。到时候说是还要看望另一个员工，拉着程千景提前走了就是——只是这样的内心小剧场，现在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边厢，程千景一计不成又升一计，她眼珠一转，“那……我稿子还没有写完呢，我会去得写稿子。” 　　“我问过罗武成了，他说你在交稿前肯定能完成，现在一直都赶在进度之前的，少写一个晚上也无所谓。” 　　这个罗武成！原来早就背叛我了！ 　　程千景忽然生出一种“养虎为患”的感觉。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她就算不是早起，也是正常时间起的吧，怎么非但没有福利，还有这么多身不由己的活动？ 　　“那、那我还可能不去吗？”程千景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问道。 　　“有，有……”陆湛希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能找到理由不去的话。” 　　结论是，并没有。 　　直到很久以后程千景才惊觉，陆湛希是真的有“拉垫背”的传统，上高中的时候他放学在班里做黑板报，居然用借程千景看作业的小恩小惠，留她一直在学校待到傍晚；后来学校长跑比赛，他又以数学为交换条件，让体育成绩不错的程千景，陪着自己跑步。 　　那个时候的千景就已经知道，贪便宜，是人类进步的重大障碍。 　　剧组的杀青宴比她想象的要好玩一点，最重要的原因是真的没什么人在意她这个“原著作者”。那天奇迹般的，公认的不爱应酬的杜玥也来了，男女主角齐齐亮相，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玩得很嗨，酒过三巡，大家都到了拜把子做弟兄的程度。 　　有人过来敬陆湛希酒，捎带着来问候下程千景。陆湛希一般以开车为由拒绝，以茶代酒。程千景则说自己酒精过敏，虽然这话听起来可信度并不高，但在陆湛希旁边，也没有人敢随意找程千景的茬。 　　直到杜玥端着酒杯走过来，她看看陆湛希，又看看陆湛希身边一脸吃的很满足的程千景，抿嘴一笑：“程老师可能是今天唯一一位能在杀青宴上吃饱的人。” 　　程千景咽下口中的牛肉，冲着杜玥点点头，“这里的菜真的挺不错的，你也尝尝吧！” 　　杜玥摇摇头，千景这才反应过来，女明星大概都是不吃东西的，自己的邀请有些唐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离得最远的肘子，在陆湛希的侧目下转向自己。 　　“你居然还吃得下去……”陆湛希低声说。 　　“还能还能，放心吧！”程千景以为他担心自己吃多了，赶忙道。一屋子酒过三巡的人，带着她也莫名沾了些酒气的模样。 　　杜玥看着陆湛希厌弃的样子，觉得他和陆承佑口中那个抑郁的“侄子”截然不同。不过陆承佑也说，陆湛希已经康复，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灵药——眼下这位胃口奇好的姑娘，应该也就是这颗灵药了。她抬眼和陆湛希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早点回去吧……” 　　眼睛扫过程千景，再这么吃下去，程千景的后半夜估计就要在哼哼唧唧中度过了。 　　“祝贺你今天杀青。” 　　“不客气，我演的很开心。” 　　“陆……我叔叔他还要麻烦你照顾。” 　　杜玥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牙，“我们呀，是互相照顾。” 　　陆湛希意味深长地望了杜玥一眼，她和陆承佑，既像恋人又像朋友，真实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不过娱乐圈混乱，陆氏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真的像杜玥说的一样，那两个就是互相照顾。 　　比起他们，陆湛希实在更担心身边的程千景。 　　在程千景第N次从酒店的厕所爬出来的时候，她终于确信自己的确是不能再吃了。 　　刚刚陆湛希冲她使的颜色，程千景并没有错过。只是本着国人朴素的一句“来都来了”，她觉得有必要吃回本才能值回刚刚在台上假笑半天的票价。程千景一面在洗手台洗手，一面一千次诅咒自己的冲动吃喝。 　　再也不能这么吃了…… 　　程千景正想着，忽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因为高中时被人盯上要挨揍，虽然最后她成功地逆袭了，却也因此意识到所谓的“混社会”的愚蠢，再在陆湛希的连蒙带骗之下，总算是逃离了那个“小混混”的圈子——但是本能还在。 　　她猛地一回头，正看到一个人正凶巴巴地盯着自己。 　　程千景的周围空无一人，会被盯梢的如果不是她身边的盆栽，大概也就只有她本人了。她定神一看，对面的人自己的确不认识，但却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你……认识我？”她指指自己。 　　“我当然认识你，出卖自己去陪老板获得出名的机会，还打压同行的程千景小姐嘛！” 　　虽然前面的定语程千景都听不懂，但最后她的名字还是叫对了。程千景又在脑中搜索了一遍，没有，确实没有这个人。她一抿嘴，本能地感觉到有些危险，眼神扫过洗手间。该死……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出来打下圆场。 　　“我们见过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和你不会有误会的，就是因为你，出版商都不跟我合作了，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等等等，先别急着人身攻击，你说因为我……那你是谁啊？” 　　“乔楚。” 　　程千景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不过是因为听说她和出版公司勾连，找大学生做廉价劳动力，流水线做书。事情出了之后也不光是她离开墨客，孙茗好像还挨了处分。 　　只是…… 　　“我们有什么过节吗？” 　　“不就是你把我和孙编都供了出去吗？不然你连新书都出不来！” 　　程千景听着更糊涂了。 　　“你等等，我的新书大纲内容都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供出你们啊！” 　　“害怕呗！我比你先做出来，你还怎么出版！” 　　“你等等，”程千景被她趾高气昂的模样震惊了，又在脑中重新捋了一下逻辑，“所以你本来想用流水线做我的新书，通过孙编拿到了我定好的内容，因为被发现就离开了墨客……” 　　她被这回路震惊了。 　　“那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 　　程千景诧异地望向乔楚，忽然发现她的眼神不太自然，看着自己的模样有种偏执的疯狂。 　　越看越让人害怕。 　　程千景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缩向洗手台的方向。她的眼睛瞟向厕所，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如果乔楚发动攻击，自己有多少几率躲进厕所里。 　　乔楚发现了她的眼神，从背后掏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一些透明的液体。 　　“你别动！” 　　硫酸！ 　　程千景的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她一跳，她抽动的嘴角。 　　“你、你这是什么……” 　　“我今天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汽油！ 　　程千景感觉自己要昏厥了。 　　陆湛希见程千景半天都没有从洗手间出来，感到有些奇怪。他走出小宴会厅，正看到有几个服务员急匆匆地跑向洗手间的位置，一边跑还一边说：“洗手间出事儿了！” 　　陆湛希脸色一白，马上跟了上去。 ☆、chapter 27 　　还没等陆湛希跑到厕所，就看到走廊尽头围着几个服务员，脸上都带着不可名状的表情。他心中一沉，暗地里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越靠近，就越能闻到股刺鼻的味道，眼看着服务员都眉头紧锁，应该也是被这厕所的味道熏的。 　　一个瘦弱的身体坐在厕所门口，陆湛希觉得似曾相识，有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他跑到女厕门前，才看清了现场的情况：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碴子，还有些不明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程千景趴在地上，正在哼哼。 　　陆湛希顿觉一阵天昏地暗，分不清是因为眼前的场面，还是程千景。他的心咯噔一下，快步走到程千景身边，抬手把她扶起来，急急忙忙地想看程千景伤了没有，程千景却眉头紧锁道：“痛——” 　　“哪里痛？” 　　陆湛希的第一个反应是程千景被腐蚀性的东西泼了，但仔细查看了她的脸和手掌，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丝毫被腐蚀的迹象，“她用这东西泼你了吗？” 　　程千景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倒了两口气才缓缓地开口：“腿、腿……我的韧带好像拉伤了……” 　　韧带……拉伤？ 　　居然不是更血腥的戏码？ 　　陆湛希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 　　# 　　待程千景被送到医院照片子，他才搞清楚当时的女厕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当乔楚把那个装着不明液体的瓶子举起来的时候，程千景的内心涌起了强烈的不安。自我保护机制打开的她就想要上前抢夺瓶子，无奈反应就差了那么一秒，只能眼看着乔楚打开瓶塞，手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情急之下，程千景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学习跆拳道的架势拿了出来，飞起一脚直接就提到了乔楚的手腕上。乔楚吃痛手一滑，玻璃瓶顺势就打在了地上，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在女厕的各个角落。 　　却不是硫酸，原来只是白醋。 　　放下心来的程千景还来不及兴奋，就感到大腿有股剧烈的疼痛汹涌袭来，难道是韧带断了？这么想的程千景吓了自己一跳，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直到陆湛希跑来扶她的时候，她的大脑还处在当机状态之中。 　　看到医生，就好像看到了在世亲人。 　　“医生，我是不是残废了啊……” 　　“只是韧带拉伤，没什么大事。” 　　“那我会不会未来几个月都下不了床了啊？” 　　持着冷漠脸的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瞟了瞟站在她身后的陆湛希，道：“你几分钟之后下床都没问题。” 　　这种法式碰瓷，通常只出现在学生为了混假期上，没想到时代进步了，成年人也需要用卧床休息来告假。真是世风日下啊…… 　　医生默默叹了口气。 　　“医生，你刚才是不是叹气了？是不是摇头了？是不是我的腿有什么问题啊……” 　　陆湛希看着眼前连环炮似的放出问题的程千景，嘴角一扬，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看得出程千景伤的并不严重，千景自己也知道，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也是在受到惊吓之后，下意识地排解方式。 　　只是…… 　　想到乔楚会突然出现在《日行一善》的杀青宴上，陆湛希的眸子一凛。 　　好在当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也都喝的七荤八素，酒店厕所发生的纠纷应该没什么人记得，但还是要找陆氏的公关部门关照一下，不要造成什么□□，影响宣传。 　　这些事情，都不是程千景要考虑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乔楚。 　　回想乔楚之前说的话，孙编应该是把她的内容给了乔楚，让乔楚先她一步出版成书，结果事迹败露，乔楚被开，孙编也受了处分。只是这件事，她确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王他们直接处理，并非经过她……想到这里，程千景不由得望向陆湛希。她当陆湛希失去了记忆，人原来倒也不是个傻白甜，一直不告诉她，大概是怕高莹莹不在，她对墨客有情绪吧？ 　　心机好深啊…… 　　陆湛希感受到程千景的眼神，皱了下眉头：“你看着我干嘛？” 　　“就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程千景双眼微眯：“说真的，乔楚这件事我完全都不知道。如果那瓶子里真的是硫酸，我这算不算无妄之灾啊？” 　　陆湛希正色道：“原本处理这些事就是公司的工作，没有通知你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下次我一定会郑重地告诉你。” 　　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陆湛希把程千景送回她自己的家，又给了她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程千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些假，“多谢老板仁慈喽！” 　　陆湛希看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乔楚的影响，忍住嘴角牵起的笑容：“好好休息。” 　　程千景在家休养了几日，又去看望了正在康复医院做复健治疗的高莹莹，告诉她自己被袭击的事情，高莹莹见事情瞒不住了，也把之前孙茗和乔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程千景。 　　程千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就想了无数遍，又听到高莹莹的肯定，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很好奇的，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明明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陆湛希，为什么会帮她这一件事而已。 　　“也许陆总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他对你就比较特别。”高莹莹说话还有些吃力，只能一字一字的吐出自己想说的东西。 　　程千景认真听完，道：“他这样，别人就更怀疑我和他有什么了。” 　　“没有什么吗？” 　　“当然没有啦！” 　　“可是……你们也不可能成为普通朋友吧？” 　　对于一对有过往的人的来说，成为普通朋友是比成为别的关系更加困难的事。 　　高盈盈明白，程千景更明白。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想要去面对就是另外一回事。 　　有些事一旦说通了，就可以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像是程千景终于确定了陆湛希的身份，反而是不知道两个人要如何相处。她索性以闭关修炼的头衔躲在家里或者咖啡店写东西，也不要去墨客去与陆湛希碰头。 　　就在程千景在“忆缘”奋笔疾书，为自己的小说卖力的时候，老板娘笑容暧昧地蹭了过来，还随手递给她一杯咖啡。 　　“你的，美式。” 　　“我……没要美式啊……”程千景茫然地抬起头。 　　她脑子里全被小说情节搅成一锅粥，刚抬眼看老板娘的时候，还有一丝恍惚，“您是不是送错了？” 　　“不是给你的！”老板娘道，“刚有个帅哥点了杯咖啡，说送到你这里，他马上就到。” 　　帅哥？ 　　程千景正想着哪家的帅哥能把老板娘也迷得七荤八素，只见陆湛希从“忆缘”的正面走进来。老板娘回头，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 　　看得程千景一怔，“你怎么来了？” 　　陆湛希抿嘴不语，程千景见老板娘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心底又一沉。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伸手去拿自己的拿铁，抿了口：“你……该不会是想要我付钱吧？” 　　陆湛希眼神上翻，深吸一口气，修养很好地克制住了要敲打程千景头的冲动。 　　“我有事和你说，你先坐好。” 　　他道程千景的对面坐定，一脸正色的表情。 　　“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陆湛希的声音柔柔地，“上次你在酒店发生意外我很自责。” 　　自责？程千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对面的陆湛希，是要道歉吗？该不会是跪地叩首吧！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望向四周。还好还好，周围的座位都是空的，就算陆湛希下跪，人应该也丢的不是很大…… 　　“程千景！”陆湛希忽然抬高分贝的声音，吓了千景一跳，把她的胡思乱想也收了起来，“如果你出什么事，我可能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哎呦，”程千景被陆湛希搞得十分不好意思，赶忙挥挥手，“干嘛这样啊，事情都过去了……” 　　“但是当时，如果你发生什么事……”陆湛希一字一字地说，“我是真的会很难过。” 　　他说得用心，搞得程千景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她怔怔地望着陆湛希，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所以我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保护你，后来我想到了一个。” 　　程千景的眼中满是怀疑的神色，她感到自己有些跟不上陆湛希的脑洞。非常害怕他下一秒就拿出一把长刀，然后和她说“就是亲手除掉你”这样的鬼话。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湛希，虽然还坐着，双脚却已经指向大门的方向。 　　如果陆湛希动手了，一定要飞也似地逃走，老板娘看上去也像他的同伙，看样子以后这个“忆缘”是不能再来了。 　　程千景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看陆湛希要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她斗志昂扬的肾上腺素再也收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却看到陆湛希掏出一个首饰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钻戒。 　　“嫁给我吧。” 　　程千景双腿一软，又跌回了座位上。 ☆、chapter 28 　　她从没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 　　眼前一枚钻戒的光辉不断刺入她的眼中，对面是个表情认真的男人，不远处的老板娘和其他顾客都是一脸祝福的笑容……好一副梦中的求婚景象。唯一的问题是，这并不是一个梦。 　　程千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虎口。 　　好痛！ 　　她微皱眉头，再抬眼，对面的一切并没有消失。 　　是真的？ 　　程千景抿嘴，看了眼陆湛希，又看看眼前的钻戒。仅仅从财迷的角度，如果求婚的是别人，或者钻石真的没有那么大，也许她可以咬牙拒绝。但现在，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和陆湛希眼中的光芒相映成趣，程千景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真是幕幕都是一场戏。 　　“你在干嘛？拍整人节目哦！” 　　她四下里找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其他拿着摄影机的人出现，“哪有人要保护别人，上来就要结婚的？” 　　“我不是上来就要结婚，我是有过认真考虑的。”陆湛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我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唯一可以记得的就是不可以再失去眼前的人。那天看你倒在地上，我以为你要死了，忽然很害怕，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些害怕的情绪了……直到遇到你。” 　　如果说他真的有在疗养院学到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人必须要活在当下。活在过去痛苦，活在未来脆弱，只有活在当下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正的快乐。但陆湛希却没有快乐的情绪，因为生病，他几乎所有的情绪都和记忆一起消失了，活在当下变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直到程千景像个女神经病一样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才让陆湛希的世界变得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嫁给我吧，让我可以保护你。” 　　陆湛希说得情真意切，程千景也听得十分认真。半晌，她才默默地开口道：“你真的觉得……保护是个很好的结婚理由吗？” 　　见陆湛希没反应，又继续道：“其实这么多年，就算你什么都记得，你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历了什么……你想保护我，我很开心，但这真的不是结婚的理由。” 　　她抬手把陆湛希递过来的戒指盒扣上，又推还给他，“我不靠嫁人寻求帮助，你如果真的担心，可以给我配个保镖。” 　　拒绝来得如此之快，不要说陆湛希，就是老板娘和其他几位顾客都不敢相信。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这对“情侣”，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精彩的反转剧情。 　　然而反转并没有发生。 　　程千景本想抬腿就走，但如此一来还要收拾笔记本和其他东西，等全都收拾完，气势上就弱掉了。于是她轻咳一声，假意洒脱道：“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工作了……” 　　“有点事……”陆湛希居然还不识趣地继续问，“你拒绝我是因为保护并不是结婚的理由？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讨厌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 　　程千景一顿，反问道：“那你呢？你向我求婚是因为想要保护我？不是因为喜欢我、爱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是，也可以不是。 　　事后陆湛希觉得，再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在当下他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的世界中，喜欢或者爱都是很严重的字眼，是可以山崩地裂，毁灭天地的。他不能说自己不具备爱人的能力，但程千景忽然反问他的话，陆湛希却一个字都不能回答。 　　求婚闹剧的结尾是老板娘过来打圆场，然后陆湛希一个人离开了咖啡馆。这是程千景要求的，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向自己求婚的老板——不从感情层面考虑，这仍然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而且我控制不住自己，可能会将你的钻戒收了。” 　　程千景轻飘飘地说，但陆湛希分明看到，她紧张到泛红的双颊，和有些躲闪的眼神。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并把这种心情告诉了替自己跑腿买了戒指的陆承佑。 　　听得陆承佑啧啧称奇。 　　他原本也觉得陆湛希和程千景求婚不会成功，所以陆湛希找自己买戒指的时候，甚至连阻拦一句的话都没有说。如今见侄子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倒和之前半个灵魂已经出窍，不食人间烟火的死样子大相径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他在电话里止不住地笑道：“没想到我陆家人还会有追姑娘都追不到的那一天……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你早就知道这些，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湛希眉头一锁。 　　陆承佑一听风头不对，赶紧撇清自己，“你可别乱撒气，我又不是你的爱情顾问，帮忙归帮忙，至于能不能成功，本来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见陆湛希这边不语，马上宽慰道：“其实我觉得她说的也对，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说喜欢，你说想保护她……”陆承佑叹了口气，“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需要骑士了。” 　　“可是，我是真的……” 　　“我知道，”陆承佑打断他，“但是一码归一码，保护她有很多方式，结婚并不是最佳选择。” 　　他对于这个情窦初开的侄子也是操碎了心，“其实你对她了解有多少呢？都这么多年了，人家说不定早就不喜欢你这一款了。” 　　“你的意思是？” 　　“多看多想啊少年……”陆承佑语重心长地说，“爱情不就是这么个东西嘛。” 　　只有符合三个条件，程千景才会去“忆缘”喝咖啡：天气好、不用着急写稿、咖啡厅打折，如果必须只能选择一个条件的话——无条件选择打折。 　　在墨客的时候，程千景往往会选择坐在高莹莹的座位上工作。主编老王倾向于认为她是占公家便宜，蹭免费咖啡喝。程千景的责编罗武成则认为她是个好作者。 　　罗武成对于程千景有些盲目的崇拜。这一定程度上因为千景是他的第一个作者。 　　程千景写作写到一半，必须出去透气，不然宣称会把自己憋死。她喜欢边遛弯边吃东西，午餐溜达一圈就全部消耗了，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瘦。但疏于局部运动锻炼，有时会悲切地捏着自己的肚子，一旦感觉到胖，一天都无法好好工作。 　　没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明星。常在微博上搜杨沐新的名字，偶尔会搜杜玥、何希，因搜索陆湛希每次跳出的都是自己的小说而欢欣鼓舞。 　　最近沾染的恶趣味是买银杏送给陆湛希，因不愿意和陆湛希私人碰面，均由罗武成代为送礼。她和罗武成见面的次数最为频繁。 　　以上是程千景的观察报告。 　　# 　　程千景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无论是在咖啡厅还是在墨客，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疑心，但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程千景把罗武成叫了出去。只是可惜，迟钝如罗武成，根本没有任何所谓被“监视”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不敏感啊！”程千景仰天长啸，之后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受威胁的人是她，罗武成甚至都不在现场，怎么能体会到那种跌宕起伏的刺激。 　　她这么想着，倒是有些感慨之前陆湛希的“求婚”了。 　　“我觉得最近一直有人在观察我，就和上学的时候老师会从教室后面暗中观察一样，”程千景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眯，怀疑地往后退了半步，“该不会是你吧？” 　　罗武成赶忙否认，“怎么可能呢！我用得着暗中监视您嘛……”收到程千景更加警惕的眼神，他赶忙改口，“我们是同事，又不是无间道……” 　　“说得也是，”程千景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孙茗？” 　　在乔楚袭击自己过后，程千景感到被监视，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和乔楚一起有过“前科”的孙茗。只是她转念一想，孙茗原本也只是因为家庭原因，利欲熏心，受了处分之后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虽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安全，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随时准备着找她的麻烦。 　　“程姐，要不然……报警？”罗武成建议。 　　程千景摇摇头，“无凭无据的，报警了也得给打回来。”她抿了抿嘴，“这种事情还是得暗地里调查。” 　　正琢磨着要不要和主编老王反应一下的时候，程千景和罗武成的手机都分别震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墨客的群里忽然开始的讨论。 　　陆湛希宣布同部门，或者业务交往频繁的部门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 　　程千景看后有一秒钟的愣神，转头问罗武成：“这和我有关系吗？” 　　罗武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和我有关系啊!” ☆、chapter 29 　　同公司的员工间不让谈恋爱，原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巴掌落在谁脸上谁知道疼，暧昧的气氛一时间席卷了墨客的各个角落。那些原本含苞待放的爱的花朵，瞬间就变为了枯枝败叶。 　　程千景一回公司，就被好几个女同事架进了女厕所。 　　带头的女生高高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却眉头紧锁，好像世界末日行将来临一样。 　　“你们……没事吗？”程千景挤出一个笑容。 　　对面女同事的目光仿佛一道冷箭，射在她的膝盖上，“这次陆总下的禁令，是不是因为你？” 　　程千景呵呵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另一位女同事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整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暗恋陆总不成，一直纠缠他，才让他不得不下了这个命令！” 　　程千景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连个干瘪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我暗恋他？我还纠缠他……” 　　她就知道，之前公司里那些无聊的传闻必须扼杀在摇篮里！不然越传越邪，她就已经变成一代花痴了！ 　　只是程千景也清楚得很，和这些女同事解释再多她们也不会相信她。她望着大家欲求不满的脸，轻轻挑了挑眉梢：“你们都有办公室恋情啊？” 　　领头的女同事表情忽然有些尴尬：“现在没有，以后可能就有啊！”她心虚地瞪了程千景一眼，“再说，没有和不能有是两个概念！” 　　程千景瞬间就明白了这几位姐姐的套路。许是大家都想着能在公司解决个人问题，结果问题还没解决，陆湛希的一纸禁令就把大家的希望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想了想道：“那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去劝劝陆湛希……” 　　“就凭你？” 　　走投无路的人会犯的通病，就是不仅会埋头抱怨，还会下意识地调侃那些提出解决方法的人。程千景见大家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 　　“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有就马上去试……”她抬眸与面前的几个女人对视，从她们的眼中都捕捉到了惊恐的神色，“你们也知道陆湛希有多难搞，我来处理就算不好，还能更糟吗？” 　　这次换领头的女生呆掉了：“真的可以吗？” 　　程千景好笑地看着她：“实在不行，我牺牲我自己，剁鸡头保证绝对不骚扰陆湛希……总可以吧？” 　　围观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点了点头。 　　只是程千景觉得这样的话她们也会相信，看来女人们是真的不太开心。在走出厕所后，她冲着罗武成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又指指陆湛希的办公室，确认只有他一个人在，就敲门进去了。 　　只留下办公室里一排人在探头探脑。 　　程千景觉得自己有些舍身取义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在求婚事件之后，面对陆湛希还是有些尴尬：“那个……听说你发了个禁令，禁止公司员工恋爱？” 　　陆湛希正在低头看电脑，抬眼望着她，纠正道：“是同部门。” 　　“对对对，同部门……”程千景笑笑，“为什么啊？” 　　陆湛希扫过她的脸。他早就知道，如果是自己叫她，程千景拖泥带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露面，这有这些墨客的员工，才能请得动她这尊大佛。 　　他又把视线埋回工作上，嘴上一本正经地回答：“方便管理，陆氏的员工本来就禁止谈恋爱。” 　　程千景想了想：“可是……我们也不是陆氏的正规军啊，不能优待没享受到，就跟着立规矩吧？” 　　陆湛希沉默了三秒，“你想说什么？” 　　“感情万岁，恋爱无罪，这句话你懂吧……” 　　陆湛希又深吸一口气，“不懂。”他仰起头，深深地看了程千景一眼，问：“你这话是替谁说的？” 　　替谁？程千景疑惑地皱了皱眉，他怎么知道自己只是说客？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就……广大人民群众。” 　　陆湛希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程千景的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以为自己是替说的？罗武成？那些女员工？他该不会觉得是替她自己说的吧？ 　　只是还没等程千景想明白，陆湛希的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去通知你的‘群众’……规定就是规定。” 　　规定就是规定。程千景把陆湛希的话转达给墨客的同事们之后，果然收获哀嚎声一片。 　　老王躲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对于他这种已婚大叔来说，没什么比看到春心终结更爽朗的事情。在这一点上，老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教导主任的风采。 　　他偷偷地把程千景叫到一旁：“陆总真说不行？” 　　程千景看着他道：“我骗你干嘛？真说不行！”她转头瞥了他一眼，狐疑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啊？” 　　老王轻吐了口气，“年轻人，哪里知道办公室恋情的可怕啊。” 　　# 　　程千景不知道办公室恋情有多可怕，不过她端端见识了禁止办公室恋情后的可怕。罗武成告诉她，自从陆湛希宣布公司禁止同部门的恋爱之后，大家都萧条了很多。但程千景到墨客驻扎的那几天，却发现大家只是将战役转入了地下，像罗武成这种菜鸟，完全看不透罢了。 　　“不是每天还在茶水间你侬我侬的吃午饭才叫恋爱，”程千景在茶水间倒水，对着不开窍的罗武成念叨，“你不觉得咱们公司最近出去吃饭的人多了很多吗？” 　　她看着罗武成也是一表人才，除了挂着个小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柔弱外，也算是秀色可餐小鲜肉一枚。原本想着他怎么在情感上就不开窍，现在看来是先天不足，后天也没补上的情商低。 　　她审视猎物般审视着罗武成：“等姐腿好了能组织远距离活动的时候，一定给你觅得个好姑娘。” 　　“我不着急，”罗武成倒是想得开，“好男儿志在四方。” 　　“胡说！”知名言情小说作家程千景就不同意她这一点，“好男人，志在搞对象！” 　　罗武成的眼角跳了跳，“可是我不着急吧……陆总都还是单身呢！” 　　他那是求婚让我给拒绝了！ 　　程千景险些就自己交了底，只是转念又一想，最近陆湛希和她关系不错，偶尔还能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在他的下属面前拆台。 　　咽了口口水，吐出了另外一番话，“你们陆总要是想找对象，那是分分钟！可是你……” 　　她正开化着罗武成呢，忽听茶水间外一阵喧闹，还有同事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程千景皱了下眉头，招呼罗武成出去看看热闹。 　　只见在茶水间前的不远处，有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显得无比亲密的样子，旁边是一双双想看又不敢多看的眸子。 　　陆湛希？程千景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在公司里公然和女员工搂搂抱抱？难道是那个禁爱令已经解除了？ 　　她微微抿了抿嘴。 　　身边的罗武成倒是显得有些激动，笑道：“原来陆总这么开放啊，之前还真是没有想到。” 　　“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员工搂搂抱抱，这样不合适吧。”程千景幽幽地开口。 　　却被罗武成反驳了，“可那个不是我们的同事啊！” 　　不是？ 　　程千景又抬起头，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前方的人，随后反应后来，她本来也没把墨客的人认全，就算真的是墨客的人，她也不一定认识。 　　原本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热闹，只是周围的同事见程千景来了，突然对她表露出了些许的同情。程千景这才反应过来—— 　　大家都以为她暗恋陆湛希，如今陆湛希的正牌女友回来了，她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失恋”了。 　　不知是不是太过入戏，程千景竟然还真的感觉有些吃味。 　　罗武成站在她的身边，竟然还有感而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程姐，没事儿，总有合适你的人在等你。” 　　她的眼角跳了跳：“合适我的人……在等我？” 　　“是啊，陆总虽然不想和你在一起，一定有人想的。” 　　不、想、和、你、在、一、起。 　　程千景倒抽一口凉气。 　　她真的应该迅速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她真的应该迅速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她真的应该迅速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程千景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她甚至无暇顾及旁边的罗武成又安慰了哪些根本没有用的话，抬脚想要绕过陆湛希呆的地方，从办公室中间迂回开溜。 　　墨客短期之内是不能回来了，就算她现在、立刻、马上交到一个男朋友，在这帮同事的心中，那也是用来抚慰她不能被陆湛希爱的伤痛的。 　　她猫着腰穿梭到办公区另外一边，正准备摸着墙走出办公区的时候，忽听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千景，你初稿定了没啊！” 　　老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了。 ☆、chapter 30 　　离老王几步之遥的程千景脸都快歪了，还是决定勇敢去面对。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看着，她也是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程千景一回身，正看见老王和陆湛希站在一起。 　　完美！她默默决定一定要咬牙挺过去，却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我已经给罗武成了，”她吃痛，赶忙捂着嘴，略微大舌头的声音还是让老王听到了：“你感冒啦？” 　　“嗯嗯。”多说无益，程千景将错就错地猛点头，顺理成章地把嘴捂得更严：“怕传染给你和陆总。” 　　陆湛希看着她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昨天还没事儿呢！” 　　“刚刚啊……”程千景捂着嘴，“我干嘛骗你啊！” 　　陆湛希挑了下眉，停了半晌，才闪身把身边的女子拉到程千景面前，“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在美国的朋友刘亦千……这位是我在墨客的……作者，程千景。” 　　美国认识的朋友？难道是……疗养院的病友？程千景的脑中闪过这么个念头，随即又马上咒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友善。作为补偿，她马上贡献了自己的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久仰？”那个叫刘亦千的女生疑惑地歪了下头，“你听过我？”她的目光充满期待的转向陆湛希，似乎很开心陆湛希和别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只可惜，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目不斜视。 　　“千千，她只是客气一下，不用当真。” 　　“这样哦……”刘亦千有些失落。她认真地看着程千景，道：“我倒真是对你……久仰。” 　　程千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她看了眼陆湛希，又看了下老王。在看客眼中，应该是刘亦千在和自己宣告陆湛希的主权吧？ 　　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啊……” 　　好在陆湛希终于感受到了这史诗级的尴尬，他低沉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救了场：“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了。” 　　程千景猛地抬起头：“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深谙君意的老王瞬间接话，“都是朋友，都要吃饭！” 　　程千景冲着老王眨了眨眼：“可是……我还有稿子要写……” 　　只是被老王无情的驳回了，“初稿都已经来了不是嘛！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程千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得挫败地点点头。 　　程千景感觉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去吃饭，其实这股力量就是老王。他似乎认定了刘亦千就是陆湛希的女朋友，而程千景，经过多个月的上位，终于成为了一个“和陆总搞暧昧”的作者，双方都不能得罪，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把大家聚在一起，再看她们斗个鱼死网破。 　　然而老王的如意算盘失败了，因为陆湛希刚一落座，就又正式介绍了一遍程千景和刘亦千。 　　“好巧哦，你们两个的名字居然都有一个千字，真是缘分呐！”老王刻意地拍马屁让程千景很不舒服，她蹙眉反驳道：“但是千字不是生僻字，其实还蛮容易撞的。” 　　话一出口，她便想起了当初和陆湛希搭讪失败的女二号何希，不由得被自己刚刚说的话逗笑了，一抬头，对面几个人里，只有陆湛希同样报以戏谑的笑容，两个人的笑点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重叠。 　　这是只有共同回忆才能达到的效果，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但刘亦千比他们多知道一点，就是陆湛希几乎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看到程千景和他相视一笑，她的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感觉升腾了出来。 　　“程小姐写的书我都听说过，”她笑道，“碰巧都有simon的名字，不过都是言情小说，我并没有看。” 　　“我小说里没有si……”程千景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有陆湛希的名字，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已经洋气了，不然后面几本应该都改名了……” 　　程千景打着哈哈，眼看老王的头都要钻到桌子底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搞得一副和陆总很熟的样子，就算你喜欢陆总，非要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宣战吗？！ 　　老王这样的内心独白通过眼神传递给程千景，却几乎全都被她miss掉了。她关切地望着他：“主编你没事吧？眼睛在抽筋啊？” 　　“没事、我没事……只是最近有点辛苦……” 　　“哦……”程千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您可得多注意休息，墨客真是太~~~需要您了！” 　　一点都看不出好吗！ 　　老王抬眼白了程千景一下，为了转移话题，又把目光放在了打酱油的罗武成身上。 　　“程千景的稿子你抓紧时间啊，最好能赶在《日行一善》出首轮片花的时候出，大包做个营销！” 　　“好的。”罗武成战战兢兢地，“我一定会努力的！” 　　程千景好心地拍了拍他，“不用紧张，流程走上一轮你就都懂了。” 　　她友善的动作让罗武成放松下来，却让桌子上的另一双眼睛有些不爽。 　　“公司内部不允许谈恋爱的禁令实施的怎么样了？”陆湛希忽然开口问，“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王赶忙搭话。 　　“怎么可能没有，公司里分明就是怨声载道。”可能因为并不算墨客完全的员工，程千景说话也不经过完全的思考，“你这是让他们和人类求偶的本能在抗争啊，领导……” 　　“什么公司内部不能谈恋爱？”真正拨不清头脑的只有一个刘亦千。 　　“我颁布这个禁令原本也是希望大家能好好工作，不要把心思用在别的什么地方。” 　　“可是……”程千景自动忽略了老王让她闭嘴的目光，“你接手这家公司本来就没在体制上做什么改革，却突然颁布这种无聊的禁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为把不到妹才乱发脾气呢。” 　　“我怎么可能，倒是你，少了近水楼台的好处吧！” 　　“哪有，本小姐受欢迎的很，刚刚还拒绝了一个人的求婚呢……” 　　忽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即使最不了解状况的刘亦千，也意识到这两个人说的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simon，分开还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和别人有了她并不了解的回忆。 　　这种感觉很可怕，扰得她心绪不宁，大脑飞速运转，强迫自己必须要想到一个对策。 　　半晌，刘亦千开口道：“那个……我有个想法。” 　　几个人正拿着筷子准备下手，见她开口，也纷纷侧耳倾听。 　　“反正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不如就让我进墨客待在simon身边，学习些什么也好啊……” 　　陆湛希皱皱眉，“你对出版又没有兴趣，而且美国有那么多大的出版公司，你既然是来玩的，为什么要来墨客工作？” 　　“我想学些东西，而且承佑哥说，您们在拍电视剧，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刘亦千口中的承佑哥就是陆氏的大BOSS陆承佑。这个原本只是来找陆湛希的神秘女孩，一瞬间就变成了陆氏兄弟都拼命呵护的小公主的。 　　老王在心里不由得感叹，年轻就是好；罗武成则听说人家都和大boss聊天还心系工作，对刘亦千高看了几分。 　　至于程千景，她原本只是有些在意刘亦千和陆湛希的关系，见她搬出陆承佑，反倒松了口气。看来她和陆氏兄弟的关系并无特别的疏离之分，区别大概只在刘亦千的心里。 　　她仔细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其实她来看看也好，刘小姐长得好看，说不定以后还能包装一下直接出道呢！” 　　陆湛希的眸子扫过她的：“你当真？” 　　“当真。”程千景认真道。她当然当真，如果刘亦千来到墨客，那陆湛希要与她在一起，自然就让所谓公司的“禁令”不攻自破；如果没有，那她这话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消磨下刘亦千看到自己时，眼神中莫名射出的一道道冷光。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后来程千景在去医院探望高莹莹的时候，把关于刘亦千的事情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她自觉没有添油加醋，高莹莹却在听完之后，抿嘴笑道：“你好像一个正房在吐槽要上位的小三。” 　　“我哪有！”程千景慌忙否认，“只不过刘亦千看我的眼神，你是没有看到！” 　　“没看到我可以猜到，”高莹莹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一点都不担心程千景，她也相信陆湛希不会真的让人伤了她：“你不是已经拒绝人家了嘛，干嘛那么在意人家的红颜知己。” 　　“我哪有在意！我只是单纯的吐槽！” 　　“好好好，”高莹莹不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作，明明想和人家有所发展，就要赶紧接过人家递的橄榄枝。” 　　程千景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高莹莹也不讲明。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道：“今天我应该还有一位访客，你也认识的。” 　　“谁啊？”程千景随口问。 　　“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樊兴。” 　　樊兴？程千景楞了一下。 　　她曾经准恋人未满的对象，当时和她与高莹莹都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大学毕业后就去外地发展了，大家一直也疏于联络，只在微信朋友圈里维持着基本的社交关系。 　　“他回来啦？” 　　高莹莹点点头，似有深意地望着程千景，“好像又多了一个选择，对吧？” 　　 ☆、chapter 31 　　“什么多了一个选择啊！” 　　程千景赶忙否认，高莹莹也顺势没有说下去。 　　她知道陆湛希回来之后，程千景肯定不会对别人产生兴趣，可樊兴又是个顶好的交往对象。当初要不是程千景自己想不明白，执拗在“朋友不能变情侣”的执念上，说不定如今早就没有陆湛希什么事了。 　　高莹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是什么原则什么规矩，到陆湛希这里倒是统统作废了。 　　刘亦千正式进去墨客的第一天，本着看好戏的看客们都扑了空。那天程千景没有来，陆湛希也没有来，只留下罗武成接待了刘亦千，让她先熟悉下环境再来派活，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给了个闲职，没有人愿意给她派活，刘亦千只得跟着罗武成，缠着他讲陆湛希在公司的事情。 　　罗武成原本就是个小角色，陆总的八卦他听得不多，还都与程千景有关。早前程千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绝对不能提和自己有关的事——这样一来无疑堵死了罗武成所有的爆料。他只能和刘亦千打哈哈，说陆湛希每天都忙到飞起，根本没时间到公司里来。 　　刘亦千自然是不信的，况且她还有陆承佑这层关系，早知道陆湛希是故意躲她才不在公司待着的。可是这些也不能直接质问他。刘亦千自作主张跑来找陆湛希，她看得出他似乎不太高兴。不过陆湛希没说，她也就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有些好奇的是，老王说陆湛希并不是出去会客，那他这个时候究竟能跑到哪里？ 　　陆湛希其实就在“忆缘”咖啡厅里，他的邻桌是假装在忙着写东西的程千景。他原本是想和她聊聊刘亦千的事情，看她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陆湛希便打开笔记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几分钟以后，程千景终于率先沉不住气了，转头望了他一眼，双眼瞪得老大，好像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顾客是陆湛希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啊？不用工作吗？”程千景问道。 　　“嗯，忽然想喝杯咖啡，觉得这样办公也不错。”陆湛希眼神都没有离开电脑，只是开口回答，“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千景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对啊，真的好巧……”程千景抿嘴，“那个……刘亦千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在公司，”陆湛希道，总算把头转了过来，“怎么？你想见她……” 　　“没有！”被瞬间抓包的程千景忽然感到双颊一热，“就……人家来找你，你都不见面，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陆湛希微微地点点头，又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程千景，正色道：“其实我觉得很抱歉。” 　　抱歉？程千景蹙眉，“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会来找我，她突然跑到公司也吓了我一跳。当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很多事情就没有解释。这两天……我听说你遭到了很多非议，所以觉得很抱歉。” 　　原来说的是程千景被误会第三者插足的事情。好在这件事对于程千景的影响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程千景在公司的人设是一直暗恋陆湛希不成的痴情女，这次刘亦千跑来宣告主权，反倒让好几个同事都来安慰她，顺便还骂了“有女朋友不说”的陆湛希。严格说起来，倒是陆湛希受到了更多的质疑。 　　陆湛希这么一主动道歉，让程千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挥挥手，“没关系啦！不要在意……” 　　又不是陆湛希的谁，哪有资格管人家把什么样的女孩带到公司。 　　等等。 　　程千景又把陆湛希刚刚说的话琢磨了一遍，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问他：“你刚刚……是在我和解释吗？” 　　陆湛希一脸挫败，“我做的不够明显吗？” 　　程千景扑哧一笑，“还真的……挺不明显的。”她似乎是被陆湛希逗笑了，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开心。陆湛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程千景，脑子里忽然依稀闪过些片段，校园、中学生、有个同样笑容的女孩在冲着自己微笑……只片刻，这段记忆就消失了。 　　“刚、刚刚……”他惊得没有说出话来，“刚刚我好像想起什么了……” 　　“真的！”程千景猛地站起来，吓了旁边的顾客一跳，她自己也收到了老板娘的死亡射线。程千景抱歉地冲老板娘举了个求饶的手势，又望向陆湛希，“你说你想起来了？” 　　“一些不清晰的片段，”陆湛希想要回忆，却什么都抓不住，“现在已经没有了。” 　　程千景微皱下眉头。她早就知道陆湛希是因为吃药治疗抑郁症的关系，到美国之前的记忆发生了混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现在看来他之所以会那么痛苦，因为那些记忆会时不时跑出来，骚扰他的生活。 　　她思忖了片刻，对陆湛希说：“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程千景把陆湛希拉到了两个人共同上过的高中， 　　上课期间学校封闭管理，两个人没有办法走进校园，只能站在操场外围看着上体育课的同学。程千景拉着陆湛希跑到一个废旧的乒乓球台子旁：“这排台子原本也是操场的一部分，不过后来学校改建，这部分就被划出去了。”她顿了半刻，“你的记忆大概也是这样，明明还在，但是因为大脑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事，就被划出去了。” 　　陆湛希正对着的，是学校里几个打篮球的同学。他脑中零星地闪过几个画面，还是摇了摇头。 　　程千景倒是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你高中的时候弱爆了，根本就不会打篮球……” 　　校园操场的甬道上，稀稀拉拉地有几个女生在走圈，程千景指着她们说：“那个运动就比较适合你。” 　　陆湛希有些意外，定神仔细张望着，看到在走圈的都是女孩子，更加意外。 　　“你说我上学的时候就只是这么走吗？” 　　程千景望着他茫然地模样，笑着点点头：“对啊，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走，谁都不理……” 　　“啊……那还真是奇怪啊……”陆湛希找不到任何关于这段经历的记忆，只能尴尬地附和。 　　程千景继续道：“所以我想，当时你可能已经有抑郁的倾向了……”她嘴巴一抿，流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这么明显的不正常我都没有感受到，还以为你就是个怪胎。” 　　“我是吧……” 　　“怎么可能呢！”程千景拱了陆湛希一下，他轻笑地闪到一边，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你想到什么了吗？”程千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表情。 　　陆湛希愣愣地望着她，“没有。” 　　“哦……”程千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慢慢来吧，总会慢慢想起来的。” 　　陆湛希望着眼前的程千景，脑子里还有另外一套盘算。 　　在所有他一闪而过的记忆中，唯一可以持久存在的就是程千景。他非常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她，为什么会想要和她在一起，自己对她强烈的归属感又来自于哪儿，但这些问题，不要说他不知道，看样子恐怕连程千景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会变成一个永恒的疑团。 　　一想到此，他还是不由得觉得有些遗憾。 　　“程千景，”他低声问道，“如果我说之前的那次求婚不是开玩笑，你会不会很奇怪？” 　　程千景一怔，看着陆湛希继续道：“其实我当时也不光是想保护你，因为太想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所以想留住你的心情和求婚是不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我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得波澜不惊，即使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日子还是过得顺风顺水。”陆湛希的声音伴随着操场男生女生的打闹，灌进程千景的耳朵里，“只是你是我唯一的例外，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这些都让我一直不断地想起你，后来我仔细观察了你一段时间，我发现我脑子里已经……” 　　“等一下！”程千景开口打断陆湛希的话，“你说你观察了我？” 　　她忽然想起前两天走在路上能忽然生出的让人泛起鸡皮疙瘩的感觉，皱了皱眉头，“你之前不会在跟踪我吧？” 　　“我并没有跟踪你，”陆湛希下意识地反驳，“最多算是和你同处公众场合但没有出来打招呼。” 　　呵呵。 　　程千景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呢，公、众、场、合、观察人的方式实在不足以让你认识我，既然刚刚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那就再看看吧！”她背对着他，不让陆湛希看到自己有些泛红的脸，“而且你也不用每次都掏心掏肺的表白了，我……喜欢慢热、慢热……” 　　“慢热？” 　　“对啊，表白是最终胜利的庆功号角，不是发起攻击的口令，你懂不懂啊？” 　　陆湛希琢磨了一下，“那这个意思是……我们可以朝着最终的胜利前进？” ☆、chapter 32 　　陆湛希和程千景回到公司。 　　别人也许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异，刘亦千却明显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变化。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只消片刻就猜到了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所属的地位。她不是不可以输，但输给程千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刘亦千感到奇耻大辱。 　　她拽了下旁边正在工作的罗武成：“我来了以后和大家都不熟悉，我们办个party吧！” 　　罗武成停下手边的工作，仔细思量：“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办party的习惯……” 　　“那你们聚会总有吧！聚会的时候都干点什么？” 　　“嗯……”罗武成认真地想了下，“玩桌游、唱K、聊天、喝酒？” 　　真是个无聊的party 啊！ 　　对于像刘亦千这种在国外长大，又活得全然没有压力的人来说，娱乐是生活重要的一环。只是她逐渐意识到，在一个大家都努力工作的年龄，为了事业冲刺，人们必然会牺牲掉一部分娱乐的基因。 　　刘亦千颇有感触地对着罗武成说：“你也是挺不容易的。” 　　“啊……”罗武成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的无趣，“我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爱好，所以……” 　　“那你就去安排吧！我们去唱歌……”刘亦千不等他说完，就打定了自己的主意，“我去找simon！”她说着就要去找陆湛希，被罗武成一把拉住。 　　“大家不会去的。” 　　谁会在下班之后，还想和公司的领导应酬，一定是想尽各种方法推脱。罗武成想到上次吃饭的尴尬气氛，整个人就感觉很倦怠。 　　刘亦千听他这么说，才想起确实没有考虑过大家的想法。只是这难不倒她，眼珠一转，她指着不远处的老王道：“我去找他！”擒贼先擒王，要想party开得成功，最需要邀请的就是号召力一流的party animal。 　　罗武成看了看老王的方向，有些担忧：“主编会答应吗？” 　　刘亦千眉梢轻轻一扬：“Simon要去，他一定会去。” 　　说把，刘亦千就去陆湛希的办公室找他。虽说陆湛希答应她来墨客“工作”，但也许是生气她和陆承佑传统跑来国内找他，陆湛希整个人对她都很冷漠，几乎不与她交流。刘亦千原本也想走润物细无声的路，但眼看着再这么润下去，“物”就要被人拿走了，她也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多制造些和陆湛希相处的机会。 　　见陆湛希心情似乎很好，刘亦千抓紧时间发问：“那我想办个party，你会来吧？” 　　陆湛希抬眼望着她，道：“为什么要开party？你和他们不是都不熟吗？”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墨客的员工。 　　刘亦千赶忙道：“所以要熟悉一下嘛，你知道我来了以后，大家都不了解我，也不给我安排工作……我每天也是很无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听得陆湛希皱了皱眉头。 　　“你要是觉得闷就不要来了，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出去玩。” 　　“不要不要，”刘亦千听闻，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还是待在这里吧，待在这里……” 　　若是现在真的跑出去了，那还不等于拱手把大把的时间让给你和程千景？一场比赛还没到结果，她怎么可能自己放弃战场！ 　　刘亦千心想，嘴上却依旧甜甜地：“我就是想大家熟悉一下嘛，除了罗武成、主编和程小姐，我真的谁都不认识啊！”她瞪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我也想多交些朋友嘛！” 　　陆湛希望着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在美国的时候她朋友倒是多，刘亦千也是每天缠着自己。他原本就不喜欢和太多的人交往，最后就演变成“刘亦千为了他不和朋友出去”，别人不说什么，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大概刘亦千也吃准了陆湛希不可能推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出去，才来主动邀约的。 　　“你知道我很讨厌这种场合，”陆湛希皱了皱眉，“不然你和罗武成他们一起去就好了。” 　　刘亦千抿了下嘴巴，原本就想他不会那么轻易同意，没想到他竟然想把自己推出去：“那如果我邀请程千景一起去呢？” 　　陆湛希声音一沉：“你什么意思？” 　　刘亦千收起原本可怜兮兮的眼神，眼中透过一丝狡黠道：“我这里认识的人是不多，程千景也算是一个吧，我邀她一起去，你也不去吗？” 　　陆湛希不语。 　　刘亦千等了半晌，又有些气恼：“那我找罗武成去请她！你不去算了！” 　　# 　　有一点刘亦千想的没错，就是程千景确实要比陆湛希好说话。罗武成和她说刘亦千想组织个party，大家都会去，程千景就同意了。 　　当然她同意也有出于私人考虑的原因，那就是程千景非常想要所有的人知道，她不是因为求爱不成而和刘亦千不睦。 　　程千景会去，陆湛希自然也会去。罗武成定了个可以玩桌游的超大KTV包房，唱歌反而成为了很小的一部分。陆湛希找了个沙发的把脚，一面拿着酒杯小酌，一面看着电视屏幕上明晃晃的歌曲mv。 　　难得陆湛希愿意出门，刘亦千也很开心。她坐在陆湛希旁边，两个人的距离可说是空前的近，刘亦千的胳膊挨着他的，陆湛希的眼睛却没有一刻停留在她的身上。 　　其余的同事开始组局玩起了狼人杀，电视银幕前的程千景在很认真地唱歌。罗武成看了下程千景点出的歌单： 　　《分手快乐》、《好心分手》、《和平分手》、《爱到尽头是分手》、《不该和你分手》、《选择分手》、《流着泪说分手》、《快乐的时候说分手》、《坚强分手》…… 　　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再转头看着陆湛希笑盈盈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他趁着程千景歌曲的空档，悄悄凑上去：“程姐，怎么都是……分手的歌啊？” 　　“我是资深单身狗，这些都是我必备金曲。”程千景自豪道。 　　罗武成眼看上面下一首歌滚动的是“一辈子的孤单”，咽了口口水：“要不点个轻快的？” 　　“……我轻快的歌曲就会唱儿歌。” 　　“可是这也不太符合party的气氛啊！” 　　“对哦，”程千景不好意思地望向四周，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玩桌游上，稍稍安心，“还好没什么人注意我，就当个背景音乐吧……” 　　她的目光从电视荧幕转移到刘亦千的身上。原本这个party就是她强烈要求办的，她却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开心。程千景眉头一紧，拱了下罗武成，“你去找刘亦千来唱啊，她坐在那儿都快生虫了……” 　　“可是……”罗武成忌惮刘亦千身边的陆湛希，不敢过去。 　　程千景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管他，继续把自己的分手系列唱完。她一面唱，一面用余光看向陆湛希的方向。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轻勾唇角，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刘亦千见陆湛希完全不理自己，也有些气结。她嘴一撅，跑到点歌的台子前，冲着罗武成道：“我要唱歌！” 　　“好好好，”罗武成正愁刘亦千玩不起来，“你要唱什么？” 　　“我唱……”刘亦千对中文歌并不了解，一时说不出首想唱的歌，只想找首符合自己现在心情的歌曲，“给我找首失恋的！” 　　“啊？”罗武成有些意外，“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听过失恋的歌啊！或者……什么分手的都可以！” 　　“可是刚刚这样的歌都让程姐唱完了……”罗武成为难地说。 　　“……” 　　刘亦千光顾着关注陆湛希，根本没有注意到程千景唱什么。她无语了一下，马上改换了思路，“那给我点欢快的！越快乐越好。” 　　但其实刘亦千并不会唱那些歌，只是把原唱打开跟着瞎哼哼。罗武成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在旁边帮衬着唱，一来二去，两人倒有了些情侣对唱的味道。 　　程千景看着罗武成一边唱一边偷瞄刘亦千的模样，暗想这小子算是完了，唱首歌就把自己搭出去，只怕痴心要错付了。 　　她想着想着，转头看向旁边的陆湛希，打算点他下罗武成和刘亦千的关系。陆湛希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唇角上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程千景刚刚就觉得别扭，如今仔细一看，他哪里是在欣赏歌曲，分明是已经喝醉了，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 　　“陆湛希，你喝多啦？” 　　陆湛希笑了一下，“没有啊。” 　　“这是几？”程千景伸出手比了个五，在陆湛希眼前晃了晃。陆湛希没有回话，倒是一把抓住程千景的手，嘿嘿笑了下，“这是手。” 　　“……”程千景无语，用力抽回胳膊，把陆湛希面前的酒换成她的可乐，“你还是喝这个吧！”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陆湛希不能参加任何社交应酬。他倒不是不能喝酒，只是喝完了酒人就会变成个乖巧的大猫，什么都干不了，就呆呆地望着前方，面露笑容，好像痴汉一样。 　　正想着要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陆湛希忽然抬手，一把把程千景揽在怀里，带着酒气的声音回荡在千景耳边：“带我走。” 　　带我走？这不是标准的言情小说女主角台词吗？陆湛希拿错剧本了？程千景微一皱眉，转头在ktv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到陆湛希亮亮的眼睛。 　　“带我走，我要荤菜了。” 　　“那我和老王他们说一声……”程千景要招呼老王，被陆湛希拉住。 　　“不用，”陆湛希低声说，“我们自己走就好，让他们好好玩……” 　　“啊……”程千景赶忙挣脱出他的怀抱，四下看去，好在大家都在给刘亦千捧哏，刘亦千自己唱得开心，也没有注意到角落的陆湛希：“我现在把你带出去，大家都看得到啊！” 　　她小声道：“你等等，我找机会把你偷渡出去。” 　　又等了一会儿，刘亦千唱歌唱累了，说要去上厕所。另外有几个同事也要跟着一起去，大家就好像上学时小女生结伴上厕所一样，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跟在他们身后，程千景就扶着陆湛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在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罗武成把账付了，留着发票给公司报销。她看罗武成的表情有些暧昧，猜想他一定是以为自己要趁人之威，赶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陆湛希要回家休息。” 　　“我懂，”罗武成笑眯眯地，“都懂。” 　　“你懂什么啊！”程千景刚要好好地和他解释一下，陆湛希就一把搂着程千景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还没等程千景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推了出来。 　　她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明明是做好事，却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 　　陆湛希的意识只恍恍惚惚支撑到走出KTV包厢，他把车钥匙交给程千景，让她送自己回家，却连自己家地址都说不清楚。程千景一面支撑着他靠向自己的身躯，一面缓慢向陆湛希的车子移动。 　　同时在心里哀嚎，这种浪漫气氛，不是都要男主角背着女主角吗？ 　　正想着，程千景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有些担心是刘亦千，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抬眼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程千景接了起来：“喂？” 　　来电话的居然是樊兴。 　　“老同学好久不见，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我……”程千景刚想回绝说不好意思，陆湛希似乎没站稳，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地压到了她的身上。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 　　这次压倒有着毁灭性的影响。首先是陆湛希的手机从他的兜里飞出去，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其次就是被陆湛希这么一压，程千景的韧带又遭受了重创，开始有些痛了起来。她直接就对着电话，呼唤了那头的樊兴来帮忙。 　　程千景不知道陆湛希家住在那里，又不想把他扛回自己家，就和樊兴一起把陆湛希送到了樊兴暂住的酒店，单为他开了个房间。 　　“不好意思啊。”樊兴在等电梯的时候对程千景说：“虽然他也可以去我那儿，但毕竟我们两个大男人……” 　　程千景哑然失笑，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啊！她微笑着点点头，“知道啦！” 　　“不过倒真是没想到，”樊兴斜眼瞥了下靠着自己肩膀的陆湛希，“陆湛希这个人居然真的存在。” 　　程千景望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一直都在骗人啊。” 　　大学的时候她和高莹莹、樊兴的关系都很好。程千景从来没有回避过陆湛希的话题，当然也都知道她和陆湛希的事。 　　樊兴赶忙澄清：“没有，不过我以为他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嗯。”程千景喃喃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樊兴的脸上闪过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两人关于陆湛希的话题就此中断了。 ☆、chapter 33 　　安顿好陆湛希，程千景给他留了个字条。上面说明手机坏掉和他为什么会在酒店的事。千景把钥匙留给了他，就和樊兴一起离开了。 　　两个老同学终于有时间聊聊多年不见的生活，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毕业前，樊兴说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外地发展，问程千景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这话虽然没有说明，指向性却很明确。程千景懂，高莹莹也懂。她让她认真考虑下这次的机会，不如把什么姓陆的彻底放下，安安心心地和樊兴谈一场恋爱。 　　可对于程千景来说，她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模糊的规划，和高莹莹也开始打算要租个小soho继续写小说。樊兴的路很好，却并不是她想走的路。她还有一部分顾虑就是和樊兴的友谊，程千景不愿失了这个朋友。 　　“结果还是断了联系。”樊兴无不遗憾地说。 　　他倒真是想过重新联系程千景和高莹莹，只是断开的时间久了，若没有个什么标志性的事件，拿起电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次高莹莹住院，做手术的前一天给他打了电话。他知道高莹莹的意思是三个人的关系不要断了，就借着出差的机会，回到了这座他熟悉的城市。 　　“我想你问你过得怎么样，”樊兴道，“但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两人坐在经济酒店旁边的快餐店里，樊兴用眼神顺着酒店的方向瞟了一下。程千景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都用你来帮我当搬运工了……还不错？” 　　“上学的时候，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陆湛希了。甚至觉得这个人就是你杜撰的。没想到你们还能相遇，这就相当神奇了。” 　　“是吗？”程千景恍然点点头。 　　樊兴继续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就算陆湛希真的存在，也是个纨绔子弟，你大概是被人家骗了。后来听高莹莹说了你们的事，才觉得这确实挺神奇的。” 　　程千景笑了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樊兴是早就知道了，他还有些不爽。只因为陆湛希比他先到，程千景就可以轻易地打破和他之间的友谊的结界，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心存芥蒂。 　　“是啊，不过这样也好，”樊兴眉梢一抬，“如果你发现这个陆湛希不是理想中的样子，说不定我还是有机会的。”他稍稍跨过了两个人之间的金线，点了下之前两人一直都没有做到的点题。果然让程千景微微有些尴尬，“你说这个干嘛啊。” 　　“我随便说的。”樊兴笑嘻嘻地回答，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第二天陆湛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酒店。他花了3秒钟的时间反应，发现房间里安安静静地，自己的衣服还穿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手机就在床边，却怎么也开不了机，大概是坏了……手机下压着张纸，正是程千景留下的。 　　“啊……”他轻叹一声，“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莫名地觉得醉酒后的自己一定很怂。 　　什么酒后乱性的事，应该都不会发生吧？ 　　在陆湛希睡到自然醒，却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时候，程千景已经被老王直接微信叫到了公司。 　　“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你们不要直接联系陆湛希吗？”话一出口，程千景的心中就“啊”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昨天摔坏了陆湛希的手机，他现在完全是失联状态。 　　“我还想问你陆总去哪儿了呢！”老王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昨天你和陆总一起走的啊，然后陆总就联系不上了，你把陆总带到哪儿去了！” 　　程千景转眼望着老王，她要是真的说出她把陆湛希带到了酒店，今天一天大家应该都无法认真工作了。但如果不这么说，当年就和主编扯谎，似乎也不太好。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思忖了半晌，道：“我把陆总送上出租车，看着他离开了啊。” 　　“真的？”老王怀疑地看着她，“陆总手机一晚上打不通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程千景干净利落地把自己摘了出去，她看老王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堪比x射线，微微咽了下口水：“真的什么都没有……” 　　老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下……” 　　“什么事儿啊？” 　　“是关于刘亦千和罗武成的。” 　　程千景微微一愣，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老王也看出来罗武成这小子图谋不轨了？ 　　“昨天刘亦千没打通陆总电话，特别生气，后来罗武成就安慰她，这安慰安慰着……” 　　“安慰安慰着？” 　　“安慰安慰着，两人的感情就……就澎湃了……” 　　程千景瞬间秒懂。 　　恐怕是寂寞的夜里，再加上点寂寞的酒精，寂寞的两个人就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她也压低声音对老王说：“主编，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不出老王这一脸x生活不和谐的样子，还知道留心同事间激情澎湃的岁月。 　　老王翻了个白眼，“他们都……澎湃了……我又不瞎……大家都看见了……” 　　程千景的心里有了个数。 　　怪不得今天来公司，看到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暧昧的微笑。原来昨天晚上一场酒局下来，同事们一定都以为他们四个被乱点了鸳鸯谱。 　　“所以我才问你陆总去哪儿了！”老王瞪着程千景，“你昨天……真的没有……趁虚而入？” 　　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程千景惊讶地望着他：“我当然没有了！是他喝多了又不是我喝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主编喃喃道，停了半晌，又叹了口气，“男女关系问题，危险啊……” 　　老王身为过来人，虽然说了很多不靠谱的话，唯独对男女关系问题的解读是非常通透了。 　　晚些时候，陆湛希到了公司。他当然看不懂同事们脸上挂着的看戏的表情，程千景见刘亦千也没来，自觉没必要自己去和陆湛希说。 　　等到刘亦千一头扎进陆湛希办公室，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声音——大戏要开始了。 　　陆湛希见刘亦千跑进办公室，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昨天你去哪儿了？手机都关机！”刘亦千皱着眉头问。陆湛希从兜里掏出那个摔坏的手机。 　　“手机坏了，不好意思。” 　　“坏了？”刘亦千一怔，“不是你故意不接我电话？” 　　陆湛希眉梢一抬，“当然不是，昨天……我喝多了，就算是想故意，意识上也完成不了。” 　　刘亦千沉默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 　　陆湛希没有不接自己的电话，这样一来，她想要说的话忽然少了重要的一环，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那个……我有事要跟你说，昨天……我也喝多了……” 　　陆湛希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想象。” 　　“那个……”刘亦千欲言又止，“我和罗武成……接吻了。”她一咬牙说出了口。 　　“罗武成？” 　　这倒是让陆湛希没有想到，他一直以为罗武成想要染指程千景，没想到他喜欢的倒是刘亦千这一款。 　　“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喝多了所以……逢场作戏……” 　　刘亦千误会了陆湛希的反应，还以为他有些气恼，赶忙解释。 　　“你千万别生气！” 　　“哦，我不生气，”陆湛希淡淡地说，“罗武成也不错，你可以认真考虑下。” 　　刘亦千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劝自己。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她急急忙忙地问。 　　陆湛希倒是很平静：“真的没有，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考虑下罗武成。” 　　“你就是生气了吧……” 　　“亦千，”陆湛希道，“我真的没有生气，我真的只把你当妹妹看。” 　　“骗子！” 　　刘亦千气鼓鼓地丢下两个字，跑了出去。 　　陆湛希并没有追，依旧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邮件。半晌，手下敲打键盘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刚刚刘亦千跑出去的地方。 　　酒后乱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刘亦千急匆匆地从陆湛希的办公室跑出去，原本一秒钟都不想在墨客待下去，眼睛的余光却看见程千景正在和老王说着什么。 　　她怒从心头起，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罗武成告诉她程千景拉走了陆湛希，她根本不会一个劲儿的给陆湛希打电话，也根本不会因为生气陆湛希而喝那么多的酒！ 　　一切都是程千景的错！ 　　她飞也似地冲到程千景面前，有一肚子脏话想要对她说，两道寒光从刘亦千的双眼中射出来。 　　她想着那些脏话，所有英文、中文的话交缠在一起，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以为自己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结果一开口，竟然哭了出来。 　　把程千景吓了一跳。 　　“你、你没事吧……”她拉着刘亦千的胳膊，又被刘亦千甩掉。程千景莫名其妙地看向老王，老王的视线一转，绝对不与她对视，直接把整个摊子甩给了程千景。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吗？”程千景只能硬着头皮问。 　　刘亦千哭着点点头。 　　“那你别哭了，我听着，你说。” 　　“你、你……”刘亦千忽然感到内心一阵委屈，话还没有说完，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你有纸吗？”她抽泣着问。 ☆、chapter 34 　　人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发生些很诡异的生理反应。比如刘亦千开口就想骂程千景全家，结果只哭出了声。再比如程原本很尴尬，面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刘亦千，却自然而然的开始四处找纸巾。 　　真是知心姐姐的命啊。 　　在“忆缘”，程千景听着还在抽泣的刘亦千，讲述她少女的心路历程。 　　“明、明明我认识了simon这么久，就算是按照年头算，我也应该比你长才对。结果simon就这么走了，昨天他就这么走了，你说他合适吗？” 　　其实程千景觉得，这个时候找她来评判事情的对错，更不合适。但她敏感地意识到，如果自己直接开口拒绝刘亦千，就会完全丧失掉和这个女孩沟通的最后机会。 　　于是她皱起眉头，假装认真地思虑着：“是有点不近人情……” 　　“你也觉得对不对！”刘亦千情绪一上来，眼眶又一热，程千景赶忙附上纸巾，“其实我也知道simon会生气，可是……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我推给别人啊！” 　　“是是是……”程千景马上附和地点点头，又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立场，补充道：“他应该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吧，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但他就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刘亦千又哽咽起来，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吓了程千景一跳：“simon刚到疗养院的时候，精神很差，谁都不理，可是他听得进我说的话，愿意让我留在他身边……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后来才发现……” 　　刘亦千泪眼汪汪地：“他是因为别人都叫我’千千’，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的。” 　　程千景一怔，又继续听她说：“千千又怎么样，大家都可以叫千千，有什么不同？我和你，我们都拥有着一部分关于他的回忆，只是我的这个回忆他不愿意要，我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程千景不知该如何回答刘亦千，她的话给她的震撼，不比陆湛希少。她知道陆湛希在美国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也知道他应该是经历了很多才会成为这样的他，但从没有认真思量过，陆湛希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缓缓地张了张嘴，问道：“他……刚到美国的时候，状态真的很不好吗？” 　　情绪发泄完后的刘亦千平和了下来，她抬眼望着程千景：“是很不好，有厌世自杀的行为，疗养院还要派专人盯着他，后来配合着药物治疗，才慢慢好起来的……”她对着程千景眨了眨眼睛：“simon，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说的那么具体……”程千景抿抿嘴。 　　“哦……那他一定是怕你伤心……” 　　刘亦千这么说着，眼眶又是一热，嘴角马上耷拉了下来：“他永远都怕你伤心，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 　　“……” 　　程千景忍不住仰天长啸：这可真是场持久战啊！ 　　最终，她禁不住刘亦千的软磨硬泡，还是要跑去找陆湛希，认真地谈一谈刘亦千的问题。陆湛希想要多和她聊聊，但又不想对刘亦千的话题涉及太多。他见千景张口就是要来替刘亦千说话，整个人就冷了一半。 　　他微微地皱眉：“你想要我怎么样？我总不能说因为不在意她和罗武成的事情，就答应和她在一起吧？” 　　“当然不是要你们在一起！可是你可以……委婉点和她说。” 　　“我还不够委婉？如果当初就义正严辞地拒绝她，现在可能少了不少麻烦。” 　　陆湛希想起这件事，内心就止不住的抱怨陆承佑。要不是他大老远把刘亦千发配过来，现在的他绝对有多余的时间能好好地和程千景相处。 　　“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个你懂不懂？”程千景叹了口气。 　　“是吗？”陆湛希若有所思，“那你当年是首什么样的诗啊？” 　　“我吗？”程千景一怔，指了指自己，“我应该算是一首……打油诗？” 　　回忆起上学时候的片段，程千景能想起来的，几乎就是她英勇无畏的女汉子时代，唯一有那么点少女情怀，还都贡献给了陆湛希。 　　而这个收录了她所有少女情怀的男人，正摸着下巴琢磨，“居然不是一首情诗？” 　　他以为她当年有多受欢迎！ 　　程千景对天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挤兑陆湛希几句，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吓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陆湛希有些好奇地望着她的反应，“遇到幽灵短信了？” 　　“比这个还可怕，”程千景挤眉弄眼，浑身不自在，“我爸出院了，说要好好答谢你，请你去家里吃饭。” 　　在程千景看来，如果有什么比爸妈请陆湛希吃饭更要命的，就是陆湛希答应和她爸妈吃饭。 　　“那个……你想好了吗？我妈你是看见了的，就是个人来疯……我爸好点也有限，我家……可是一屋子奇葩啊！” 　　陆湛希玩味地看着程千景拼命想给自己打预防针的模样，觉得她很可爱，“你放心，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一定第一时间夺门而出，绝对不回头。” 　　他正色道：“这样放心了吗？” 　　“我……”程千景欲言又止，看陆湛希这样开完笑，他是真的不知道女儿到适婚年龄的父母，杀伤力到底有多强。 　　到了人生的某一个阶段，身为女儿就会明显的意识到，爸妈对你的笑容指数，是和你的婚姻状况挂钩的。对于程千景这样的顽固分子，原本程爸程妈已经准备放弃治疗了，却发现她身边还有个能在老人重病时托到关系的“潜力股”，于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程妈妈觉得程千景一定是深深地爱慕着陆湛希，她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女人陷入的是一段没有指望的单恋，却还是决定倾全家之力，助攻程千景。 　　殊不知如此一来，让程千景更加地尴尬。 　　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笑容比平时大了两倍的程妈妈的脸。 　　“妈，你脸是不是僵了？”程千景一面吃饭，一面放冷箭。 　　“放……心吧，妈妈没事儿……”程妈妈险些吐露自己的心声，还好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并且转头对陆湛希说：“你看我们千景这个孩子……就是孝顺。” 　　陆湛希点点头，“嗯，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吧！”程爸爸忽然接话，吓了程千景一跳，险些被要咽下去的米饭噎死。程千景大力咳嗽了几下，陆湛希赶忙伸手拍拍她的背。 　　“爸你说话怎么一惊一乍的啊！”程千景的气喘匀了，气急败坏地说，“我半条命都要吓没了……” 　　“哎呀你看我们千景，多孝顺，用生命来担心她爸……”程妈马上助攻。 　　程千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老妈老爸，已经“卖女求荣”到这个程度了吗？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爸妈，你们不用这样，陆湛希他……他……”她想说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又觉得此话一出，可能要向爸妈解释更多。 　　果不其然，她还没说完话，程妈妈马上就接过了话茬：“对对，陆湛希这个名字好！你看人家这名字起得，多高级！”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吐槽高中时候的陆湛希是小四眼，还说他坏就坏在这个名字上，听起来弱不禁风。 　　程千景的肚子里满满都是槽点，她转头看了眼陆湛希。他居然就这么平静地吃着晚餐，偶尔对程千景爸妈的问题礼貌地回答，有些不方便回答的问题，也是微微一笑，一带而过，和程千景印象中那个“难以相处”的陆总，既然不同。 　　哪个人没有两副面孔啊。 　　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吃完了饭，程千景去厨房洗碗，看程妈妈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身后。 　　“干嘛？不去陪人家聊天啊？”程千景没好气地说，这顿饭她爸妈把自己捧得人神共愤，公关迹象实在太明显，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你啊！刚才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接我的话……” 　　“妈，您把我说的，就差给我个光环让我上天了，人家怎么可能相信呢！” 　　“你就是这样人家才不喜欢你！”程妈妈对着女儿恨铁不成钢，“陆总条件多好，眼前的唐僧肉你都留不住！” 　　“妈可别这么说啊……”程千景赶忙道：“唐僧肉从来都是留不住的，要不然他也抗不到西天……” 　　程妈妈快要被程千景随意的模样气死了，“你再找不到对象，我可不管你！” 　　“谢天谢地，”程千景做了个作揖的手势，“大恩不言谢！” 　　“你啊！”程妈妈用手戳了戳程千景的肩膀，“真不知道人家陆总为什么还愿意理你！” 　　我才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发飙呢！ 　　“所以你没什么没有和我老妈发飙？”送陆湛希出门时，程千景认真地问他。 　　陆湛希思索了片刻，“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发飙的。” 　　“你不觉得她很胡闹吗？” 　　“不觉得……”陆湛希微微一笑，“我总觉得，如果我妈妈还活着，也许也是这样吧。” 　　程千景一怔。她听说陆湛希的妈妈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上学的时候，陆湛希几乎不会提起自己的父母，知道他爸妈都不在的事情后，程千景也不会特别提到父母，免得陆湛希不好受。 　　“不好意思啊……”程千景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给忘了……” 　　“没关系。”陆湛希笑着拍了下她的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程千景一惊，“别闹。”她下意识推开陆湛希，其实并没有把他推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她左右两边张望了一下，确认楼门口确实没有人，才微微一笑，又回到两个人拥抱的状态：“好吧，就抱一下。” 　　陆湛希身上淡淡古龙水的香味此时马不停蹄地灌进程千景的鼻子里，闻得她晕晕乎乎的。她的头靠在陆湛希的胸前，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还有温度透过陆湛希的衣服传到她的身上。 　　“嗯……”好舒服，程千景默默地想。 　　陆湛希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了过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你爸妈说啊……” 　　“嗯……”程千景感觉自己被催眠了，迷迷糊糊地：“等到他们不成天逼婚的时候。” 　　“也许在那之前……我就消失了呢？”程千景从陆湛希的语气中，听到了他的一丝消沉。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今天讨论父母的事情让他感触良多，又或者是因为两个人片段的温存击碎了他的防御。程千景抬起头想要看清陆湛希，但昏暗的楼道里，她只能依稀看到他五官的轮廓。 　　程千景的声音顿了一下，“你……不要消失好不好？”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听刘亦千说了你刚到美国的状态，其实我很害怕你会再变成那样。” 　　陆湛希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伟大，如果你再消失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和别人好了。”程千景忽然噗嗤一笑，“有没有害怕？” 　　陆湛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程千景抬脚，轻轻在陆湛希的嘴唇上啄了一下。那速度太快，她甚至分不清陆湛希的嘴唇是暖还是冷，她明显感到眼前的男人，身体一僵，自然地反应出不知所措的状态来。 　　紧接着，陆湛希环着她腰的手一用力，把程千景拉进自己的怀里，重重地吻了下去。 　　 ☆、chapter 35 　　程千景感觉到头还是晕眩，她相信陆湛希也是这样的。因为被他那样拥在怀里，程千景能感受到来自陆湛希浓重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上。陆湛希的吻霸道却有些生涩，像是宣誓自己的存在般，一次次在程千景的唇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这样脑袋空白，身体像触电一样僵直着——她不知道陆湛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悸动，只感受到他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 　　然后陆湛希缓缓地放开她，在楼道仅有的昏暗光线下，看不到程千景泛红的双颊，只听到她吐气不匀的呼吸声。 　　“咳咳……”也许是寂静的状态太过诡异，程千景清了清喉咙。却不想这么一声，刚刚关闭的声控灯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骤然亮了起来，陆湛希的脸一下子清晰地出现在程千景面前，吓了她一跳。 　　陆湛希凝视着她，看着程千景的小脸瞬息万变的表情，慢慢找回了自己方寸大乱的理智。在美国的时候，陆湛希也曾经试着dating过几次，但总是很难找到心动的感觉。他甚至可以在吻一个女孩的时候，坐怀不乱地抬眼观察周围的一切，即使从他为数不多的感情经验来看，这也绝对算不上是个正常的现象。 　　程千景被他看得浑身上下都毛毛的：“哎呀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就跟……就跟……”她一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就跟我是占了你便宜的老流氓一样。” 　　话一出口，程千景就被自己的形容词逗笑了。只是她仅仅笑了一秒，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紧紧地盯着陆湛希道：“所以其实……你不会真的是初吻吧？” 　　看到陆湛希摇头，程千景也松了口气。 　　“还好……”她默默念叨。 　　陆湛希挑眉，用好奇的眼神望着程千景如释重负的模样，“怎么？怕占了我的便宜？” 　　程千景笑而不语。 　　程千景的意思陆湛希摸不清楚，他细想之下还是决定和自己的叔叔——陆家唯一和他差不多同龄的陆承佑交流下心得。 　　陆承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做上陆湛希的爱情导师。真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在和陆湛希facetime的时候，全程都是一副嘴角噙笑的霸道总裁脸。到了他的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男人比三条腿的青蛙还不好找。 　　“没想到啊，万年老树终于开花啦！”陆承佑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无情，刘亦千都在身边，居然还是下手泡了自己的高中同学。” 　　“谢谢你的夸奖。” 　　陆承佑看热闹似的：“看来天要下雨你要嫁人也是自然规律，留不住的人到底留不住。只是你这又是回国又是恋爱的……董事会里等着看笑话的人怕是又要哭了……” 　　陆承佑这么说是为了调侃，却也是为了要点陆湛希一下。 　　对于陆氏来说，陆湛希的存在一直都很鸡肋。陆承佑代替了他的位置成为陆氏的领头人之后，远离陆氏就成为了大家都希望看到的陆湛希的归宿。如今陆湛希杀回到国内，手里有父亲留下的股权，又因为《日行一善》的影视化赚足了一票眼球，大有夺回自己在陆氏集团一亩三分地的架势，不要说是董事会高层的那些“老屁股”，就是陆承佑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 　　陆湛希对此倒全然不在意：“我的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 　　他天生对陆氏集团无感，甚至可以说有些抵触，现在想来也许是小时候爸爸对自己过度的打压导致的。陆承佑能接下自己留下的烂摊子，陆湛希很是感激，和他的关系自然比普通的亲戚要近上几分。遇到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也更愿意找他：“公司那边，还劳烦小叔多多帮忙了。” 　　“有需要的时候叫我叔叔，没需要的时候就是陆总。”陆承佑叹了口气，“你今天打电话应该不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爱情成果吧？” 　　“不是。”陆湛希说话言简意赅。 　　“你该不会是……”陆承佑语气顿了一下，“害怕和程千景的交往吧？” 　　像陆湛希这种万年不开窍的男人，开了窍以后通常都是一股脑地瞎撞。偏偏他又不是个冲动的性子，怕是担心自己经验不成熟伤害了程千景，才过来找他这个“有稳定关系”的成年人好好聊一聊。 　　一想到陆湛希也能有这么怂的时候，陆承佑就莫名地觉得很开心。 　　他一面笑，一面揶揄陆湛希：“你不是认真拜读了程千景所有的言情小说作品吗？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无师自通了啊！” 　　“……” 　　陆湛希一想到程千景小说中，那些男主站在几百米高的跳台上和女主表白，或是动不动就抱着心爱的人转圈的桥段，就自觉不能理解这个drama的世界。 　　陆承佑开心地看着他无语的表情，但也知道这戏码不能玩太多次，万一真踩到侄子的玻璃心就不好了。他收起自己的笑容，认真严肃地思考了半晌，反倒开始有些不解：“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刘亦千？” 　　他有些不相信这个女孩能阻碍陆湛希的选择。 　　果然，陆湛希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一旦突破了朋友的界限，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 　　陆承佑吐了口气，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情感问题。他和陆湛希居然会隔着facetime去研究怎么和女朋友相处，真是年龄到了。 　　“嗯……”他斟酌着要怎么和陆湛希说明自己的意思，“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不过有一些基本的行为是应该具备的，比如倾听啊、平等啊……” 　　说着，陆承佑顿了一下，“不过你嘛，只要做到一点就可以了。” 　　陆湛希抬眸。 　　“就是信任、信任、信任。” 　　陆承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又认真了几分。 　　“你过去就不怎么信任别人，后来记忆出现了问题就更加不信任别人。如果你恋爱了，安全感是会比刘亦千这些外人更大的障碍，这点你懂不懂？” 　　陆湛希点点头。 　　“其实程千景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在你这里，你愿意敞开心胸接纳她，不愿意接纳刘亦千，不过都是个人选择。所以喽，既然你选择喜欢她，就要多付出一点信任才可以。” 　　“选择、信任……”陆湛希挑挑眉，“你可真像个情感专家。”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在陆湛希发病的日子里，陆家真正关心他的人大概也只有陆承佑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不安、彷徨在哪里，也只有这样才能精准地说出上面的话。 　　陆湛希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但如果他能选择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打开，就不会在漫长的人生中，只获得过那些短暂的快乐了。 　　与陆湛希不同，程千景的快乐值通常很低。她仅仅因为喝到一杯打折的咖啡也会很开心。对于和陆湛希关系的“大跃进”更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即使是来到“墨客”谈工作，也是满脸堆着笑，一副二傻子的模样。 　　老王原本在和程千景说专访的事情，看到她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联想到刘亦千这两天的旷工，瞬间秒懂了很多。 　　“千景，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程千景被他这么一叫，从自己的幻想中醒了过来，“没有啊，我就是很单纯的热爱工作。” 　　老王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程千景，她连热爱工作这四个字都说得出口，可见内心真的是很欢乐：“那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有啊，专访嘛，ok的！”程千景摆出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却换来了老王的一对白眼。 　　“我刚才说今天要接受专访的是陆总……你到底在听什么啊！” 　　程千景被老王这么一问，整个人也有些尴尬。她原本最鄙视谈了恋爱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恋爱脑”，一不留神自己却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啊！”老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不要以为人家有错了，你就有机会，”他笃定程千景是因为知道了刘亦千和罗武成的事情，觉得自己可以上位而开心，“踏踏实实工作，老老实实做人。” 　　听得程千景白眼直翻，她认真道：“老王，在你心里我该不会是个花痴吧？” 　　“不是花痴，”老王说，“你只是爱得很执着。” 　　程千景从来都不知道老王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好笑之余她竟然也心生出几分感动。原来虽然大家都猜测她喜欢陆湛希未果，却没有人嘲笑她的“痴情”啊…… 　　程千景正想着要不要好好表扬下老王，老王的手机就在此时好死不死地响了。他对着她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程千景不知道对面在说什么，只觉得老王的表情越来越臭。 　　她的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chapter 36 　　程千景见老王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也知道他要处理的事情非同小可。她抬手和老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没想到正在通话中的老王却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干嘛啊！ 　　程千景冲着老王比口型：我先出去待着。 　　我有事跟你说，你先等会儿。老王捂着电话的麦，小声对程千景讲。程千景无奈，只得留了下来。 　　好在这个电话的时间并不长。放下电话，老王胡了把自己行将退役的头发，叹了口气：“这回完蛋了。” 　　程千景疑惑地望着他，见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刚刚去给陆总做专访的记者，把陆总给得罪了！” 　　“啊？”程千景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刚刚是秘书打来电话，说记者问着问着忽然问到了陆总过去的事情，还问陆总是不是得过抑郁症，现在痊愈了没有，”老王的表情变得很纠结，“这种问题……陆总就不回答，那个记者就说陆总不配合，反正回来陆总就直接走了……” 　　“这么严重？” 　　其实就算老王不说，程千景心里也能猜出个□□分。直接离开算是陆湛希最客气的表达逐客令的方式，那个记者问到他不愿回答的隐私问题，陆湛希难免会生气。只是明明最多是个普通的企业家采访，为什么会演变到问这些隐私问题？难道之前的采访提纲都没有过吗？ 　　因为担心，程千景和老王一起赶到了采访现场。那是个酒店的咖啡厅，程千景大老远就看到了公司的秘书在向她和老王招手，两人赶忙走了过去。 　　采访的记者还坐在原位，看到程千景和老王来了也不诧异。站起身，和两位分别握了手，“你们好，我是xx网的娱乐记者，我叫贾一声。” 　　娱乐记者？程千景皱了下眉头，陆湛希怎么会接受娱乐记者的采访？ 　　老王在这时主动搭了话，“贾老师，知道知道，辛苦你们来做采访了。”然后转身小声和程千景补充道，“就是因为《日行一善》是陆氏进入娱乐业的试水，陆总作为负责人接受采访。”程千景这才恍然大悟。 　　贾一声看上去倒真的没有被陆湛希的忽然离开给乱了方寸，几个人落座之后，他率先道起了歉，“不好意思啊，我刚才问的可能太冲了，把陆总都给骂跑了。” 　　“哪里哪里，”老王陪着笑，“我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哦，”贾一声慢慢地说，“本来我们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采访，不过我想陆总之前都没有接受过独家专访，刚好可以多做些关于他的介绍，就了解了一下他过去的资料。”说着说着，贾一声把面前的笔记本翻开了，“网上关于他的资料特别少，我搜了一下，看到有人爆料说他是因为抑郁症在国外养病多年才回来的，而且还和《日行一善》的作者程千景在一起。” 　　程千景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正好墨客的《日行一善》宣传势头也挺猛的，我才好奇，陆总回国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要捧自己的女朋友……” 　　贾一声越说越离谱，俨然就要把陆湛希塑造成一掷千金为美人的形象了。老王赶忙插了句话： 　　“您这是听谁说的啊！程千景和陆湛希根本就不是那层关系……”他望了程千景一眼，“她就是程千景。” 　　贾一声的眼睛和程千景对了一下，他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屑毫不掩饰。程千景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面对贾一声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 　　“贾老师，陆总真的不是因为要捧我才接手墨客的。这个网络的段子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哎，那你说陆总直接辟个谣不就行了，怎么还生气了……”贾一声的眼光中闪过尖酸文人的狡黠，“我也没说什么啊，听说陆总的抑郁症痊愈了，我还为他高兴呢。” 　　“是吗？”程千景也抿着嘴笑了一下，“那您应该也知道，抑郁症算是容易复发的病症，除了打针吃药，也取决于周围人的积极推动。您这一刺激，我们陆总搞不好又要再发病了。” 　　贾一声的笑容慢慢隐去，他看着程千景的目光中有一丝寒冷。 　　“这是怎么话说的？陆总是出了什么事吗？” 　　“倒是没有，您也不用担心。”程千景道，“真出了事儿就不是我们站在这儿了。” 　　言下之意是，自然有警察会来出面处理这件事。 　　程千景望着贾一声，除了感受到他的咄咄逼人外，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她觉得贾一声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刚刚听他说话，恐怕对陆湛希的印象也不好。这就很奇怪了，就算有人真的不喜欢她，陆湛希却不应该树敌这么多。 　　难道是因为陆氏树大招风？ 　　她还在胡思乱想，旁边的老王就已经出来打圆场了，“干嘛说这些啊，就是个采访。如果现在手头采访的资料不够，之后我们可以再约时间，今天……就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那倒也不麻烦，”贾一声笑了一下，“对了，有个问题，如果陆总和程小姐的关系不是男女朋友，那我听说陆总曾经为您开除过一个作者……有没有这件事？” 　　“一个作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实在不像是娱乐记者会感兴趣的事。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那件事闹得挺凶的。” 　　他这么一说，程千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乔楚。 　　她早就听说因为乔楚被墨客解约，她在圈里的名声更不好了。但乔楚有那么一票死忠的粉丝，后来据说在这票粉丝的嘴里，程千景就是靠着男人打压她们钟爱作者的碧池，在那个版本里，乔楚只是玩不转资本，又不愿意利用自己的身体上位的一朵圣洁的白莲花。 　　看贾一声的模样，他大概也是乔楚这一票的粉丝之一？ 　　想到此，程千景不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原来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威力啊，恐怕后来乔楚袭击她，在这些粉丝的心中，也是她蛮不讲理，逼得人家动手吧。 　　“闹得是挺凶的，后来我还差点被那个作者泼了腐蚀性液体……”程千景倒也没有说错，白醋也会有腐蚀性。 　　“但听说是因为您和陆总一起打压那个作者和她的编辑，所以才……” 　　“这些是胡说八道！”老王一拍桌子，“谁在背后乱说话，毁我墨客的声誉！” 　　程千景有些敬佩地望着老王，他对墨客原来是这样热爱啊！她嘴角一勾，“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打压了。不过是因为我的稿件被乔楚剽窃，此外她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找廉价劳动力做流水线图书，做坏市场，而不是单纯的剽窃了我的稿子。” 　　想必贾一声也问了陆湛希同样的问题，才成功地把他惹毛了。程千景暗想，一定要好好处理下这个问题，不能再让他出去乱写。 　　她直勾勾地盯着贾一声，“如果您想做这个题可以去找文化记者，系统地来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倒不是我不相信您，不过隔行如隔山，您写的肯定不如文化记者写的详细……” 　　“那是自然，但是……” 　　“我们这次接受采访，主要是为了配合《日行一善》的宣传。陆氏进军娱乐圈的决心您也看到了，其实不光是这部电视剧，陆氏也有投资综艺节目、影视公司，甚至开始参与选秀挖掘新人，这些您应该都比我了解。”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一下，“我相信xx网的编辑找您来做采访，应该不是为了问文化圈里那些撕x的故事，您要非揪着这个话题做当然也可以。当时应该和之前的采访需求不同，麻烦您重新约时间，重新约地点……我们主编老王也可以随时接受您的采访。” 　　老王这个时候发挥了他在此次谈话中的最大价值，腰板挺得直直的，“是的，出版方面的工作直接找我就可以了。” 　　程千景见贾一声有些挫败的模样，默默松了口气，至少确定他不会添油加醋地把这次访谈乱写进稿子里。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她反而开始担心起陆湛希的情况。虽然知道他的确是被激怒了，但抬腿就走的行为还是让程千景有些担心。 　　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还好陆湛希所在的地方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刘亦千打电话给程千景，告诉她陆湛希已经回家了。只是让她很担心的是，陆湛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去叫他吃饭，他也不理。 　　“那你就等等呗，他现在心里不舒服，肯定不愿意吃饭。” 　　“我就是害怕……”刘亦千嗫嚅地说，“抑郁症患者康复之后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其实他们还是脆弱，遇到什么事情想不开突然自杀的例子也有很多……” 　　程千景忽然想到陆湛希手腕上的那些伤口，心头一惊。 ☆、chapter 37 　　程千景赶去陆湛希家的时候，顺便叫了罗武成。她本来是没打算叫他的，偏偏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刘亦千一不小心就哭出了声。她一哭，程千景的头就一个变成两个大，想到到了陆湛希家还要分神照顾她，不如叫个帮手。老王木讷的老干部形象肯定不适合，罗武成反而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和罗武成约在陆湛希家楼下见面，程千景到的时候，看到罗武成已经在楼下张望了。 　　“你来的挺早啊！” 　　罗武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住附近。” 　　程千景对他的话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想也知道他是知道了刘亦千状态不好，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不过在这个紧急时刻，程千景就不想做他的恋爱辅导课了，两个人赶忙上楼去安慰已经担心的心力交瘁的刘亦千。 　　刘亦千见到程千景，这才松了口气。看到跟在程千景身后的罗武成则一怔，“你、你怎么来了？” 　　“我……”罗武成不知道怎样解释自己尴尬的地位。 　　“我叫他来的，”程千景赶忙接话，“万一陆湛希有事，有个男的始终方便一点。” 　　刘亦千点点头，接受了程千景的话，把两个人迎进屋里。陆湛希的屋子装潢充满了北欧“性冷淡”的家具特点，环境虽大，却似乎少了份人情味在。程千景从客厅望过去，穿过左手边的房间再往前，就是陆湛希的卧室了。 　　“那……你住哪里啊？”程千景状似随口问。只是刘亦千早就想到她会这么问，直接道：“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是客房。我住在客房。” 　　程千景还没有什么反应，罗武成则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啊！” 　　“我就……互动一下。” 　　程千景看了看时间，又问了下陆湛希有多久没有出来。刘亦千说，陆湛希回家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好，她太熟悉这种状态，所以连搭话都很谨慎，小心翼翼地问了两句，陆湛希就说有些累了，然后到现在就都没有出来。 　　刘亦千有些担心：“你说会不会出事儿啊？他的抑郁症会不会……” 　　“出事儿你不打急救中心电话还要找我啊……” 　　刘亦千一怔。 　　“你是不是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推门看过，发现陆湛希状态不好才联系我的？” 　　“嗯，我担心他做傻事。” 　　程千景回看了刘亦千一眼。也难为这妹子了，问什么陆湛希都不说，有抑郁症的前车之鉴又被吓得提心吊胆的。她认真地望着刘亦千说，“如果他真有什么事儿我也没有办法，我先进去看看，如果有事我叫你，你和罗武成就马上进来，懂吗？” 　　刘亦千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千景蹑手蹑脚地推开陆湛希的房门，走过卧室套间的卫生间和衣帽间，看到一张硕大的床摆在卧室中间，上面却没有人。她愣了一下，脑中浮现出无数的可能，不会…… 　　程千景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刚想往窗边跑，却看到对着窗户的陆湛希的床边，有个头靠在那里。原来他正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程千景的心里稍安，但又一想，也有可能他还是选择割腕自杀。她赶忙冲到陆湛希面前，见他闭着眼睛坐在地上，旁边却没有血迹斑斑。 　　程千景长舒了一口气。 　　陆湛希睁开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吓死个人了。”程千景小声嘀咕着，忽觉双腿一软，也扶着床，坐到了陆湛希的旁边。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程千景坐在陆湛希的身边，空气中安静的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不想破坏两个人之间的宁静，所以紧紧闭着嘴巴。 　　又过了一会儿，陆湛希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不说话。” 　　程千景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湛希又笑了一下 ，大概觉得程千景的回答很囧。 　　她悄悄转头看着他，又等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见过贾一声了。” 　　“嗯。”陆湛希道：“我今天表现的不好，才会把这个麻烦带给你。” 　　他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低落的原因，听起来就更加的低沉。程千景和陆湛希这么并排坐着，又听他说了这么一句，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但她明白，陆湛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贾一声这个麻烦，还让他直接面对了她。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抛头露面做什么采访。”陆湛希继续说，“娱乐圈对于我，太大了。” 　　程千景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实际上，不要说陆湛希，连她自己只是简单的应付媒体，就已经觉得很累了。 　　因为《日行一善》的关系，程千景莫名其妙要回答很多关于杜玥、何希的问题，她明明知道这些问题毫无意义，也只能千篇一律的回答“很好啊，我很喜欢她们，和她们合作很荣幸”，但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出标准答案。 　　程千景转头望着陆湛希，“其实我很敬佩你。” 　　陆湛希微微皱眉。 　　程千景道，“因为你居然忍住了没有打贾一声。” 　　陆湛希笑了一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嗯……”程千景思考了片刻， “因为他就是想激怒我，如果我打他了，不就说明我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虽然我不在乎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不想看他得意的样子。” 　　“幼稚。” 　　陆湛希虽然只是轻吐了两个字，程千景却听得出来那背后的轻松。她转头望着陆湛希，脑中浮现出无数想要说的话。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微微有些低落的事情，他遇到了就可能要花掉大量的时间才能消化。她原本是不在意的，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陆湛希长久以来背负的都是怎样的压力。他太脆弱了，如果不是有陆氏在背后照着，可能早就被这个世界摧毁了。但如果不是陆氏，他也许也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程千景一面想着，一面轻轻吐了口气。 　　陆湛希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低落，他的身子朝她靠了靠，伸手揽过程千景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前，依旧是一言不发。程千景就这么靠着陆湛希，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温度，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觉。 　　“陆湛希，其实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好像也很不靠谱，但是我有丰富的失败经验，不管你面对什么，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我知道……”陆湛希低声说，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失败经验？” 　　程千景叹了口气道：“是啊，我这上半辈子可都是用各种失败串成的。小说也是被退了好多次才逐渐摸到了门道。我虽然算不得特别聪明，但是钝感力还不错，以后有事你也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骂骂街也好。” 　　陆湛希嘴角一勾，“可是，”他抬手拍拍程千景的头，“你不害怕我妈？” 　　“嗯，是有点害怕。”程千景想了想，“不过我害怕的不是你这个人，也不是你会忽然做什么疯狂的事情，而是有一天你又忽然消失了。” 　　她起身，冲着陆湛希眨了眨眼：“鉴于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你再离开可就不是不够朋友那么简单了。” 　　陆湛希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渣男？” 　　程千景点点头：“对啊，少女的芳心都不应该错付，特别是我的。” 　　程千景抬头，在陆湛希唇上亲了一下。可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运逃脱控制，陆湛希一伸手，就把程千景锁定在自己的唇上。两个人唇贴着唇，接吻变成了一个好笑的动作，害得程千景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没有注意到房间门被默默地打开，又默默地关上了。 　　 ☆、chapter 38 　　《日行一善》的第一版片花出来后，各处的宣传也开始铺开。令人意外的是，除了杜玥她们本来就有流量的明星，陆湛希意外地成为了网友们追逐的焦点。贾一声的稿子最终经由两方调停，依旧以人物专访的形式发出，陆湛希低调神秘的做派，反而引起了网络上一帮小女生的追捧。 　　有人了解《日行一善》的投资人陆湛希吗？他和那个作者是一对吗？ 　　肯定不是，要是的话早就被八出来了。 　　程千景不是喜欢日行一善的男二杨沐新吗，他们肯定不是一对！ 　　网上他的资料少的可怜，人家就是个低调的富二代。 　　我是他路人粉，不炫富踏实做事太难得了。 　　好想成为杜玥的侄媳妇啊…… 　　结果陆湛希莫名其妙有了他的人生第一票粉丝，名字就叫做“侄媳妇”，事态发展的速度，让墨客这一堆对营销一窍不通的人瞠目结舌。套用老王的话说，这完全就是现代粉丝“拜金主义”的集中体现。他很认真地做了篇研究，希望陆湛希能够利用自己的知名度，为墨客代言。 　　整个公司都觉得这个计划无比伟岸，只有程千景一个人知道风险有多大。她大义凛然地把老王拦了下来，陆湛希是可以在采访时随时拍桌子走人的，把他推到前台，无疑只会增加他从神坛上掉下的风险罢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逼得老王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刘亦千的身上。只是自从那次陆总发飙被程千景劝住之后，刘亦千的气势也弱了很多。她虽然依旧来墨客，依旧因人设岗的待着，却已经没有了每时每刻都留在陆湛希身边的心气。反而和罗武成走得很近。 　　老王私下里找过罗武成，还点拨了他两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再喜欢的姑娘，不是你的也别瞎招惹，懂吗？”只是罗武成全然没有领会老王的意思，“不招惹一下怎么知道她不能是我的。” 　　把老王噎了个半死。 　　程千景后来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当段子讲给陆湛希听，听完后的陆湛希皱了下眉头。 　　“罗武成喜欢亦千？” 　　程千景：“……” 　　全天下都看得到的事情，在陆总的眼中就像空气一样透明。 　　她叹了口气道：“你以为罗武成这鞍前马后的是为了学雷锋啊？人家血气方刚的少年，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呢！” 　　陆湛希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继续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程千景见他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假装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你不喜欢罗武成啊？” 　　纵使知晓了陆湛希的心思，程千景和刘亦千之间始终还是有些别扭。她们两个各自拥有一部分对方不知道的属于陆湛希的人生，“硬件条件”几乎全然没有差异，区别也只在陆湛希更在乎的是谁罢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程千景的心里都难免有些沉重。 　　陆湛希听到程千景的问题，倒也不意外，他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我真的喜欢罗武成，你应该会更加担心吧？” 　　程千景一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陆湛希现在居然都会调侃别人了！ 　　她眨了眨眼：“一码归一码，如果你真的喜欢罗武成，那我也只能祝福了。” 　　陆湛希勾唇一笑，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论转移话题，程千景永远都是一把好手。 　　“虽然我不知道罗武成和亦千究竟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不过这两位的潜在危机我倒是看得出来。亦千这次是求陆承佑来的，来得匆忙，不会再待很久就要回美国去了，到时候就不是罗武成追不追得到，而是受不受得住了。” 　　程千景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蹙着眉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陆湛希说得有道理，忍不住道：“那我要不要和罗武成说一句啊，万一……” 　　“这话用不着你说。如果亦千要走，她自然会和罗武成说清楚的。” 　　程千景点点头，是啊，有些东西确实是别人无法代为传达的。就像两个人的关系要怎么走，其他人都是辅助，下决定的却必须是本人。 　　程千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陆湛希。直到他忙碌的意识中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猛地一抬头：“你怎么了？” 　　“哦，我在想我们两个，”程千景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不要走，会不会也不辞而别啊？” 　　陆湛希道：“我如果要走，之前会先处理好墨客的事情，恐怕我还没和你说，老王他们就已经告诉你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看到程千景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似乎太过正经，“当、当然……我还是一定会告诉你的。” 　　程千景默默地吐了口气。她的反应被陆湛希看在眼里，两个人在一起后，程千景偶尔也会露出这样患得患失的表情，让他的心陡然一沉。然而此情无计可消除，只有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程千景的低落没有超过三秒，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现在陆湛希是在身边的，为什么非要去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情？她望着陆湛希：“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可是……”程千景微微皱眉，“如果罗武成和亦千没有在一起，也太遗憾了吧……他们两个那么配……” 　　“其实你也不用在意，亦千不是那么好随和的人，如果她不喜欢罗武成，是不可能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的。” 　　“啊，我以为是她和你在一起会很尴尬……” 　　陆湛希叹了口气：“一码归一码，她尴尬大不了回家就行了，她一直留下，你以为是为什么？” 　　“不是为了力挽狂澜吗？” 　　“你……你真是异想天开，”陆湛希有几分叹服地望着程千景，“亦千认识我这么久，如果还不知道力挽狂澜这四个字有多不可能，我们大概也白白相处了。” 　　“哦……”程千景撇撇嘴。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陆湛希挑挑眉，“你会这么问，至少说明你很在乎我。下次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个样子让我自己琢磨。” 　　“什么和什么啊……”程千景死鸭子嘴硬，“我只是好奇而已，单纯地八卦一下不可以啊！” 　　出于私心，对于刘亦千和罗武成，程千景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但仅仅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她也觉得两人的相处很和谐。罗武成的脾气秉性很好，能安抚刘亦千的情绪，是绝对的互补性格，就此分手，也算是一种遗憾。 　　陆湛希对此不表态，也有他自己的看法。毕竟刘亦千对国内的生活并不熟悉，当初跑来也只是为了劝他回美国。现在这个目标没了，她究竟是走是留谁也说不好。更何况人家在美国还有个爹，难道真为了谈恋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常驻国内了？ 　　程千景见陆湛希半晌没有说话，定神暗中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她的反应被陆湛希捕捉到了，他抬头冲着她一笑，握住程千景放在餐桌上的手：“你还是多花一些心思在我们的关系上吧。” 　　“哎呀……”程千景下意识地抽手，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要是让你的粉丝看见我就完了，非要被八的底儿掉不可！” 　　陆湛希挑挑眉，抬手又把程千景的手扣了回来，“那样也好，省的我还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女朋友。” 　　他肯定是听到了自己和杨沐新的八卦了！程千景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做，所有的谣言也都是粉丝网友自行炒起来的，程千景也辩驳不了什么，只能说：“我这不是为了你的事业考虑嘛！你现在人气这么高……” 　　陆湛希：“……” 　　“我又不是明星，对人气没有要求。”他望着程千景正色道，“我和你在一起，就会一心一意的和你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你如果担心可以先不说，如果请你不要再拒绝我对你的好了……” 　　啊？ 　　程千景以为一般人提到对谁好，都是送个钻戒大宝石啥的，原来在陆湛希看来，示好也算好啊！她望着陆湛希几欲要把自己活吃了的表情，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后来，就在陆湛希和程千景聊完没多久，就传来了刘亦千要回美国的事情。陆湛希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千景，还递给她了一个“我就说过吧”的表情。 　　“听说是院长叫她回去的，不知道罗武成知道后会不会开心一点。” 　　“怎么可能……”程千景皱皱眉，“就是再不情愿，她不是还得回去。”只要想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作为言情小说家的程千景，还是会觉得有些感伤。 　　陆湛希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可爱，抬手捏了捏程千景的脸。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他道，“这是他们自己的路。” ☆、chapter 39 　　程千景和陆湛希正说着刘亦千的事情，罗武成忽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虽然依旧是从前的少年模样，黑眼圈却十分明显，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他看到程千景也在办公室，并没有感觉诧异，只是微微抬了下眼：“陆总，我能和你聊聊吗？” 　　“……”程千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接话，“罗武成，你怎么看上去那么憔悴啊。” 　　“程姐，我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叹了口气，对着程千景道：“爱情之花刚开启就要凋零了，您说我能不痛苦吗？” 　　程千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嗯，那肯定是……”她上下打量着罗武成，微微蹙眉，“可你是爱情之花凋零，我怎么觉得你生命之花也快了……” 　　陆湛希在旁边轻咳一声，掩盖着自己的笑意。 　　罗武成好不容易涌起的情绪就被程千景打断了，顿时悲从中来，眼眶开始泛红。他少年情怀总是痴，原本以为刘亦千就是自己命定的爱人，结果八字刚刚画出个撇，就听说刘亦千要回美国，顿觉自己全身的筋骨都被抽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滩烂泥。 　　陆湛希看见罗武成的模样，倒是没有程千景那么随意。毕竟在程千景看来，这两位已经走上了不能终成眷属的悲惨之路，但陆湛希没有那么悲观。 　　他抬眼看着罗武成：“你既然那么喜欢亦千，不如跟着她去美国。也好好了解下她的生活，看看你们是不是一路人。” 　　程千景惊讶地望着他，不愧是大少爷，说话果然就很随意。好像寻常百姓也可以为了爱情说走就走。她赶忙绕到陆湛希的身后，扥扥他的衣服，小声地和他嚼舌根，“那个……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有说错啊，我是真的这么想的，”陆湛希回身，很认真地和程千景说，“如果他真喜欢亦千，那到美国的距离真的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你是不是疯了！他工作不要啦，事业不要啦！” 　　“……”陆湛希叹了口气，“又不是两个人不在一起，感情就必须结束，我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如果他们两个彼此讨论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相处计划，那也只能说明他们不合适啊。” 　　程千景转念一想，又觉得陆湛希说的十分有道理。距离是考验两个人情感的标尺，并不是一定会斩断情丝的武器。罗武成和刘亦千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如果两人无法达成共识，那么分开反而是对彼此都好的决定。她不禁有些同情起这对小情侣，大概他们的感情，不幸地选中了hard模式。 　　直到又过了几天，程千景听说罗武成在积极地准备美国签证，才觉得陆湛希说得也许有点道理。 　　她又听说陆湛希从中出力很多，觉得很奇怪。因为看他实在不是一个很爱管闲事的领导。她不禁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某一天趁着陆湛希心情好问：“你为什么要帮罗武成啊？是为了刘亦千清除障碍吗？” 　　“我没有那么高尚。”陆湛希挑眉，“万一他失恋，怕他冲动，爱上什么不该爱的人。” 　　不该爱的人？ 　　程千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啊？” 　　陆湛希打量了她几眼：“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感情稳定对我也有好处。”他原本也是想试下罗武成，好在这小子想得明白，愿意为了刘亦千拼一把，陆湛希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帮帮他，最多就是出出人，再给他个小假，这种消灭“潜在情敌”的手段，他还是很乐意做的。 　　程千景听完后啧啧地露着牙花子。奸商，就真的是奸商啊！ 　　* 　　说来也有意思，陆湛希帮着罗武成追刘亦千，罗武成回馈给陆湛希的就是在墨客散播的一个个小线索。很快半个墨客的人就都知道，陆湛希看待程千景非同一般。同事们不由得感叹，程千景暗恋老板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借着刘亦千离开美国，转正了。 　　虽然还有极个别女同事有些吃味，但好在陆湛希的行动算是从事实层面否定了自己关于“同部门同事不能谈恋爱”的命令，也算是好事一件。 　　老王不知是为了讨好陆湛希，还是真的不想参与娱乐圈的社交，把很多需要和影视公司沟通的活儿，都下放给了程千景。程千景的书稿已经完成了三校，她也更放心地投入到《日行一善》的宣传当中。冷不丁地也为自己多刷了一些存在感。 　　程千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其实并不擅长抛头露面，只是那种忙碌而充实的状态，是她憋在家里写言情小说完全得不到的。 　　程千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高莹莹，正在做康复治疗的高莹莹很为她开心。两个人是从上大学就开始的朋友，程千景如今的成功，高莹莹也与有荣焉。她越发地觉得也许陆湛希就是程千景命中的那个人，虽然她一直以为樊兴作为千景的男朋友也不错，不过这两个人总是少了些缘分。 　　程千景再次和樊兴见面是在“忆缘”，樊兴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总算有时间和老同学叙叙旧。因为之前见面他聊到的话题，再次重逢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樊兴对此感到很沮丧，他仿佛听到了在多年前就该碎掉的东西最终碎掉的声音。 　　但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我那天在杂志上看到你的访谈了。”作为趁着这批ip热潮被推出来的作家，程千景的曝光度确实很高，“恭喜你啊，爱情事业双丰收。” 　　“没有啦！”忽然被老同学这么一夸，程千景的心里也有些心虚。她赶忙挥手否认，“你这么一说感觉怪怪的，我还是有……还是个写言情小说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了不起的。” 　　樊兴在一旁看着她笑，他可能就是喜欢她有点不自信却忐忑地往前走的模样，大概看上去就很像是宫崎骏动画中那些冒险的少女。 　　程千景练过几年跆拳道，所以在大学里一直也走着女汉子的路线。但实际上无论是他还是高莹莹都知道，真实的程千景不是这样的，她异常柔软的内心，需要一个坚强的外壳来承载才能安稳地被保留起来。 　　“那你和陆湛希还好吗？”樊兴话锋一转，忽然问。 　　吓了程千景一跳，“啊？挺好的啊……”她条件反射的回答果然得到了樊兴狡黠地笑容，“所以那天晚上之后……你们两个就升华了感情？” 　　那天晚上之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真的发生了什么！程千景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升华感情是一直都有在升华，和哪天晚上都没有关系。” 　　“哦……”樊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们一开始就‘开车’了？怪我怪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和什么啊！”程千景皱起了眉头，“我和陆湛希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还不是吗？那你们的进度有点慢啊，”樊兴调侃道，“说真的，不需要我帮你们推波助澜一下吗？” 　　这种事情还能推波助澜吗？ 　　樊兴的表情仿佛就在告诉程千景，天底下没有插手不了的事，只有不够厚的脸皮，“我看网上都已经有陆湛希的粉丝团了，如果你再不努把力把他一举拿下，说不定哪天他可就跟着别人跑了……” 　　“陆湛希不会的。”程千景认真地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樊兴的表情也似乎很认真，“你就真的不想把你们的关系驱动一下？九十九拜都拜了，你就真的在意这最后一拜？” 　　最后一拜，程千景抿着嘴问，“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在没有外力的刺激时，感情永远都只是感情。只有有了外力的刺激，感情才会转化为澎湃的占有欲……”樊兴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也追你，看看陆湛希的反应好不好！” 　　程千景并没有答应樊兴的要求，因为她还没有摸清樊兴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樊兴的意思，在墨客收到了一束樊兴送来的鲜花。 　　墨客的同事大多知道程千景和陆湛希的关系，也都以为这花是陆湛希宣布主权的标志，所以在程千景否认花是陆湛希送的时候，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老王还直接在微信里对程千景说：“你要站稳自己的立场，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程千景朝天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解释什么都苍白无力，阻止源头才是最快捷的方式。她赶忙给樊兴发了个微信，叫他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樊兴回了一个“收到”，第二天果然就没有鲜花再送来了。 　　他自己跑到了墨客。 　　 ☆、chapter 40 　　程千景一直信奉的人生哲言中有句非常质朴的话，怕什么来什么。她原本是以这句话作为激励自己的动力的，可现在却一语成谶，把自己将在了那里。 　　看到樊兴出现在墨客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人生好累。 　　樊兴的一句“我找程千景”一时激起千层浪，他本人倒是泰然处之，收获着意料之中的关注。程千景一看到他手捧鲜花，状似求婚的站在前台，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似有青筋要暴起。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程千景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托行政找了个还空着的会议室，微笑得把樊兴送了进去。 　　一关门，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塌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情况？不要告诉我你是来看我的……” 　　见她一脸撞鬼的表情，樊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你不愿意收我的花，我只好亲自上门啦！” 　　程千景眉头一皱，挫败道：“你到底要干嘛啊？我不是说了吗，不用推波助澜，不用推波助澜，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樊兴边听边点点头，“所以我不送花啦，今天是有正经事要找你才来的。” 　　正经事？ 　　见程千景一脸状况外，樊兴才好心提醒她，“我现在的公司接了《日行一善》的宣传case，我这不是来拜会下嘛！” 　　程千景：“……” 　　她的视线落在樊兴手捧的鲜花上，打量下花，又打量着樊兴真诚的脸，似乎在盘算这之中究竟有几分可信度。程千景嘴角下拉，嘴唇一抿，“那你这花……是送给陆湛希的？” 　　“是啊。”樊兴真诚地说。 　　“你骗鬼啊！”哪有大老爷们要谈公事，还专门买束花献给大老爷们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男人也可以喜欢花的，要不然怎么叫采花呢！” 　　“你！”程千景明明知道，樊兴就是来找事儿的，又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说服他离开。她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时间掐的这么正的，正是陆湛希的助理，说樊兴的确是陆总的客人，而且会面早早地就记在了日程里。 　　她抬眼瞥着樊兴：“你这花真的是送陆湛希的？” 　　“千真万确啊！”樊兴笑的痞痞地：“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最诚恳了。” 　　程千景和樊兴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当时就号称骨子里有一颗不羁的心，每天都想着未来一定要做一个世外高人，比如住在穷山沟里的隐士，要人跋山涉水才能找到的那种。 　　不过程千景和高莹莹对此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程千景抱持的观点是，樊兴是个非常需要“舞台”的人，他很喜欢热闹，并不是因为热闹让他快乐，而是只有舞台热起来，他才有发挥的余地。有时候程千景也在想，可能樊兴对她的那点“另眼相看”，就是因为她是他无法“热”起来的人，她有自己的世界，樊兴进不来，所以才在心中留下痕迹。 　　所以她从来都不在乎樊兴的“豪言壮语”，毕业后他果然也并没有成为隐士，而是去外地打拼，这次千景听说他是有工作回来，原来这个工作，还与《日行一善》的项目有关。 　　真是冤家路窄。 　　直到程千景看见樊兴抱来的那束花，直愣愣地被他戳进陆湛希怀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脑仁更疼了。 　　陆湛希知道程千景和樊兴的这层同学的关系，也知道他曾经给程千景送花到墨客，个中原因他就算是对感情并不敏感，也都了解几分。 　　陆湛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唇抿出上扬的弧度：“樊先生好像很喜欢送花？” 　　“还好，”樊兴挑挑眉，不顾旁边程千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自觉地拉了椅子坐下，“陆总要是不喜欢，送给程小姐也是可以的。” 　　“喜欢，我最喜欢了。”陆湛希微微一笑，默默地把花甩到了茶几上，“回头我就让秘书把它收拾了。” 　　这个收拾，多半都是扔掉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两个男人之间就要为鲜花的归属问题大打出手。程千景咽了口口水，默默地准备闪到一边。 　　陆湛希抬眼看着她，问：“你去哪儿？”樊兴看戏的眸子也追了过来。程千景马上挂起个笑容，“我好忙哦，得努力工作啊……” 　　“你的工作就是留在这里，”陆湛希道，“也不枉樊先生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 　　程千景摇头：“不用了吧……我还……挺忙的……” 　　“用的，”樊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宣传这件事，讲究的就是群策群力。” 　　但其实整个过程根本就用不到程千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笑，还要紧张地看着两个男人你来我往。《日行一善》的宣传案其实早就确定了，樊兴会来墨客，也仅仅是因为最近陆湛希的人气很高，他想试探下在电视剧播出时，可以将他曝光到什么程度。 　　“如果曝光成国民老公的话，搞不好还能圈住一票粉丝。”樊兴笑嘻嘻道，“对未来陆氏的发展也很有好处。” 　　陆湛希对此全然没有兴趣，只是提到“国民老公”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望向了程千景的方向。程千景也不自觉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体。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们陆总应该不需要这个。” 　　“是吗？”樊兴笑着看着陆湛希，“陆总是名草有主啦？” 　　陆湛希扬扬下巴，“我的私生活不太想外人干预，所以一直都没有公开，对于国民老公之类的头衔，我也不感兴趣。” 　　“嗯，”樊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不经意道：“陆总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陆总的私人感情有着落的话，还是应该多少透露一点，免得伤害完全少女的心啊。” 　　陆湛希一笑，却没有说话。 　　樊兴见陆湛希没有反应，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他转头对程千景道：“我有些事情想和陆总单独谈一谈。” 　　程千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显然与刚刚调侃的状态截然不同。她望向樊兴，流露出了惊诧的意味：“什么事啊？” 　　樊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私事。” 　　* 　　程千景一离开，办公室的气氛居然就好了一些。 　　樊兴原本想在聊天的时候试探下陆湛希对程千景的态度，没想到他全然不接自己的牌，好像完全不在意他怎么想似的。 　　真不知道程千景平时是怎么和这块木头相处的！ 　　他郁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反而决定干脆开门见山。 　　“陆总，你应该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陆湛希挑挑眉，噎得樊兴说不出话。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接下去，“如果你决定和程千景在一起，就不要藏着掖着的；如果你没有决定和她在一起，也不要耽误她……” 　　“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要由你来决定？”陆湛希眼神一沉，“你喜欢程千景？” 　　“……”樊兴顿了顿，“我把她当朋友。” 　　“当朋友……”陆湛希认真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当朋友的人会跑来和我指手画脚？”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你不是看上了程千景，就是看上了我。” 　　樊兴眼神一闪，“就算是又怎么样，你消失了那么久，我绝对比你更熟悉她。” 　　对于这一点，陆湛希不置可否。实际上，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发展缓慢，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们都心怀恐惧。失而复得，是比失去更可怕的事，因为它带来的附加价值太过沉重，不是所有的人都承受得起。 　　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陆湛希会把这样一份感情拱手让人。 　　“对于你和她的感情，我不会胡乱评价。不过如果我是你，至少会尊重程千景的个人选择。”陆湛希缓缓地，“你可以不喜欢我，却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实。” 　　可以改变的。 　　樊兴的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叛逆的情绪。他原本是想叮嘱陆湛希要对程千景好一点，说着说着，却涌起了一股“为什么我不可以”的冲动，这股感情来势汹汹，樊兴还没有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也就是说，你觉得如果我追求她，也不会改变任何的事实了？” 　　陆湛希的眸子动了动，依旧是一脸面无表情，“不会，至少……我希望不会。”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开口约千景，您也不会在意了？” 　　他分明就是不在乎她！ 　　“不要说约，如果是正常的交际，我也无权干涉。” 　　“陆总，”樊兴皱了下眉头，“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吗？” 　　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你没有信心。这样的话，陆湛希在心里咀嚼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天晚上，不知是出于逆反还是真的准备横刀夺爱，樊兴就主动约了程千景吃饭。程千景原本也是想问问樊兴到底要干嘛，所以答应了他的邀约。两个人挑了个火锅店，边吃边聊。 　　只是这和樊兴理想的表白地点，似乎又有些不同。他环绕了下四周嘈杂的环境，看着程千景：“你就没有些僻静的吃饭地点吗？” 　　程千景皱眉，“你是吃饭啊是聊天啊，能说话不就好了。” 　　“说的没错……”樊兴忽然有些尴尬，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让他吃着火锅，四脖子汗流的时候，再说自己准备追她的事情吧？ 　　就这么拖着拖着，火锅就已经架上了桌，两人聊着上班、工作、高莹莹的事儿，转眼桌上的菜也少了大半。 　　“话说，你到底找我干嘛啊？”程千景终于抓到了重点，“就为了请我吃饭啊？” ☆、chapter 41 　　“话说，你到底找我干嘛啊……就为了请我吃饭啊？”程千景狐疑地望着眼前的樊兴，心里有些打鼓。他和陆湛希单独对话的事情压在程千景的心上，让她惴惴不安。 　　“我刚刚和陆湛希说包装国民老公的事情，你怎么看？”樊兴小心谨慎地抛出一个问题，程千景没反应过来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一怔：“我？你问我怎么看？” 　　樊兴点点头。 　　程千景这才又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从宣传的角度出发，陆湛希现在的高人气的确有利于《日行一善》的宣发预热，甚至网上的那票女友粉一旦养成，也绝对会成为之后陆氏进军娱乐市场不可或缺的热度来源。只是对于陆湛希个人甚至是陆氏来说，有没有这些流量又似乎无关紧要，要不要完全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程千景只得缓缓地讲：“其实我觉得他不同意也可以理解，毕竟陆湛希不是明星，他大概也不需要那些人过多干预自己的私生活。陆承佑和杜玥在一起这么久，不是也从来不抛头露面吗？” 　　樊兴点点头，“说的也对，但这么好的宣传点，不用真是浪费了。” 　　程千景没有搭话，两个人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樊兴见她埋头苦吃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底。恐怕程千景和陆湛希早就过了你侬我侬，非要两个人24小时黏在一起的那个时期。现在两个人想的，都是怎么能维持现状，也就是只要在一起，其他什么都是浮云。 　　他被自己的想法搞得连连苦笑，原来之前的什么“朋友间不能恋爱”、“恋爱就要轰轰烈烈”的话，都是针对别人的，对于陆湛希，程千景自有一套逻辑。他叹了口气，“千景，其实我喜欢你。” 　　程千景一顿，抽了下嘴角，被迫停下吃火锅的手：“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樊兴耸耸肩，“没什么，就告诉你一下。不想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 　　程千景望了他一眼，樊兴的表情倒是很认真，一点也没有戏谑的味道。 　　“……” 　　樊兴见她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他发现程千景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眷恋，大概以为他们大学时的感情，就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吧？ 　　樊兴又道：“反正之后我们还要合作，我觉得有些旧账还是现在说清楚比较好。” 　　程千景眨了眨眼：“就是……独孤求虐的心态？” 　　“也不一定是求虐吧，这么半吊子对我也不好。要不我也不至于觉得陆湛希回不来，白白牺牲这么多年青春。” 　　程千景：“……” 　　她叹了口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青春是你自己浪费的，请不要把锅扣到我的头上。” 　　樊兴挑挑眉，“难道不是吗？如果大学的时候我知道陆湛希会回来，一定不会觉得自己和你有希望的。” 　　“那你可以直接向我表白啊，”程千景认真地说，“然后我就会拒绝你，你就可以终止这种感情啦！” 　　其实程千景自己也很清楚，她和樊兴的关系确实一度非常亲密。只是这种亲密是和高莹莹一起，三个人的亲密，这种亲密让她温暖，却不足以心动。程千景知道，她之于樊兴也是这样的，不然樊兴也不会拖着这么多年都不和自己表白。 　　说白了，两个人大概是一种来自朋友的温暖，很难具体将它转化。 　　“不过其实我还是很开心你告诉我的，我虽然不喜欢你……你也不够喜欢我，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樊兴：“……” 　　他第一次知道，程千景居然能这么云淡风轻地拒绝一个男人的求爱。 　　对此他真的是心服口服。 　　* 　　第二天，樊兴原本计划是和陆湛希进一步碰头《日行一善》的宣传工作，却听说头一晚因为陆湛希的胃病犯了，这会儿正躺在医院里休息。当樊兴跟着老王赶到的时候，发现程千景也在，她是一大早接到了陆湛希有气无力的电话，才赶到医院的。 　　樊兴见到陆湛希的时候，看到他正躺在病床上喝粥，旁边是一脸紧张的老王，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程千景。 　　程千景看到樊兴还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来啊？” 　　她还以为樊兴知道陆湛希病了，会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这个大麻烦，然后愉悦地给自己放一天假呢！ 　　樊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望着陆湛希的样子倒是有些奇怪。 　　“陆总，您这是……真病了？”他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随即收到了程千景的一个白眼。 　　陆湛希很认真地点点头，他唇色发白，看上去气色确实很不好。他抬眼看着樊兴，好像说话要耗费自己的全部力气：“不好意思，还要你亲自跑来。” 　　他就差再补两个字，跑来……确认。 　　在这一刻，樊兴在陆湛希的额头上看到了两个闪亮的大字——演技。 　　他抽动了下嘴角：“没什么不好意思，您都这样了，还是休息要紧。” 　　陆湛希点点头，“现在像樊先生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可是不多了，后续的宣传问题，我会让老王找你对接的。” 　　樊兴愣了一下，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再直接对接樊兴。恐怕之后陆湛希的身体还会“调理”好一段时间，连程千景的日程都要被他塞满了。 　　套路？ 　　樊兴垂眸笑了起来，引得程千景对他翻了个白眼。 　　“陆总不好意思，”樊兴笑道，“我只听说过土遁、水遁，还没听说过有人病遁的！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湛希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微微侧首。程千景一知半解，也望着樊兴。 　　樊兴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句话——你永远也救不了一个装病的人……陆总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从陆湛希的眼中射出一道光，只是转瞬即逝，樊兴还没有捕捉到，他就又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点头道：“真是有道理，樊先生不愧是做宣传的，说话都和广告语一样。” 　　程千景看看樊兴，又看看陆湛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表面上是这两个人的对话，重点却是三个人的关系。她有些尴尬，身体不由自由地靠近陆湛希的病床，一面望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的陆湛希，一面对樊兴说：“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怎么会！”樊兴这时堆起了自己职业的招牌笑容，“我和陆总那可真是一见如故，未来《日行一善》的宣发还要靠陆总多多配合。” 　　“哪里哪里，樊先生才是我们工作的中流砥柱。”陆湛希连忙补了一句，搞得程千景也接不上话。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旁边的老王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工作嘛，只要撸开膀子一起努力，一定能取得好的成绩！” 　　程千景不可置信地望着老王，他这套说辞，自己至少有好几年没有听到了，怎么如此正能量的鼓励会出现在这个病房里？她看了看樊兴，又望了下陆湛希，发现这两位也是一样的诧异。 　　老王自有老王的想法，年轻人谈恋爱的爱恨情仇他没有兴趣，反正时间到了，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被时间解决。在老王看来，陆湛希的爱恨情仇，完全就是因为……当老板的太闲了。不过既然墨客的《日行一善》要上了，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强势推进。 　　他也算看出来了，陆湛希对于这部戏用的心一定没有那么多，至少不如他放在程千景身上的多——这时候这方显出他们高层决策的重要性了。 　　不过…… 　　老王也不由得心生感叹，程千景也真是牛，原本人家陆总都不爱搭理她，居然稀里糊涂地好上了？还有这三角恋的关系？看来程千景也着实是不简单那！ 　　老王一面望着程千景一面幽幽地想。 　　# 　　他望着程千景的目光被樊兴看到了，在程千景送樊兴离开医院的时候，他拉过她小声问：“你们那个主编是不是看上你了？” 　　“啊？”程千景皱皱眉。 　　“我刚看到他偷瞄你，好几眼……” 　　“我没有注意到啊，你看错了吧？”程千景挥挥手。 　　“我怎么可能看错，好几眼！” 　　程千景叹了口气，“那你觉得那几眼里，是有那么点爱慕，还是有那么点若有似无的……同情？” 　　“同情？”樊兴一怔，“什么意思？” 　　“因为老板病了啊，以后那些活动不都得我去？”程千景指着自己，皱着眉头，“我一个人，只身犯险进入娱乐圈，不值得同情吗？！” 　　樊兴原本想要张口宽慰两句，听程千景一说自己未来要面临的状况，他忽然想到了让陆湛希装病也躲不过的方法。 ☆、chapter 42 　　樊兴所说的另一个机会，就是他帮陆湛希和杜玥运作的时尚盛典。现在陆湛希去不了了，活动却还必须有人出席。樊兴琢磨了一下，似乎程千景也是不错的人选。虽然宣传她远没有宣传陆湛希那么有看点，但作为一个陆湛希潜藏的“绯闻女友”，程千景的时尚表现也可以作为后期宣传的重要话题——只要有话题，剧集的热度也会跟着升起来。 　　只是给程千景借衣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程千景现在还是个作家，大品牌是不会愿意出借自己的礼服的。另一方面，如果程千景和平时一样穿着普通，那网上后期对于程千景的调侃，或者质疑她抱杜玥大腿的内容就有可能增加，就会形成巨大的负面效益。 　　毕竟网络上曾经有人说程千景利用“陆湛希”这个名字钓凯子，樊兴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深陷其中。 　　他也把自己的想法和程千景说了一下，找赞助机会是不大了，最好的选择就是程千景自己去借上一套。 　　樊兴也帮她问了几个人，最后的结果都不太理想：“其实借衣服在娱乐圈很正常，你能找到人就行了，杜玥怎么样？” 　　程千景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虽然杜玥看上去很好说话，她却并不愿意和她产生这种层面的交集，仿佛如果这样，自己就再也无法平等地与杜玥对话了。 　　程千景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严格起来说，她就是个穷码字的，认识的人也都和她一样，就算有人愿意借她，也不会达到樊兴的要求。她抬手扶额，闭着眼：“那我能不能不去啊？” 　　樊兴叹了口气：“你老板都已经去不了了，你再不去，也太不给杜玥面子了吧……” 　　程千景撇撇嘴道：“那杜玥是陆湛希未来的小婶，又不是我的！” 　　樊兴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不过请你再往深处想，人家是陆氏大boss的女朋友，是你老板的老板，你这么理解是不是就想去啦？” 　　程千景：“……” 　　做人真的是不得不像资本主义低头啊！ 　　她掏出手机，手动在某宝上输入“宴会礼服”，先出来的都是188、198的特惠版，再选择按照价格排序，价值两三万甚至五六万的私人订制礼服就出现在了程千景的面前，吓得她直吐舌头，一面划手机一面问樊兴：“你们就没有什么做高仿的吗？” 　　“这倒真是有……” 　　“那不就方便啦！”程千景的眼睛亮了一下，“反正我是小角色，就说穿高仿，也没有人会在乎的！” 　　樊兴嘴角抽筋，险些一个巴掌呼上她的后脑勺：“你高仿无所谓，杜玥不可以和你这个高仿户走在一起，她的宣传团队里有个造型师，要是被人看出来，你是个大笑柄了！” 　　其实还有件事樊兴没有说，就是《日行一善》到现在讨论度这么高，再加上程千景之前的种种“霸凌”新人写手的传闻，她的个人形象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网络上还是有很多人把她当作是“心机婊”，这个时候的程千景如果做错一步，被调侃事小，影响了《日行一善》的播出效果可就完了。 　　樊兴这么想着，开口对程千景讲：“实在不行你就买个小众品牌吧，只要是真的，别的都好说。” 　　真的、真的…… 　　程千景一边对着电脑敲头，一边百度自己能买到的轻奢品牌，顺便哀悼自己即将大出血的钱包。门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马上就要大出血的她，并不敢买什么东西，快递送来的大盒包装，却让她内心升腾出一丝诡异。 　　“请问，这个真的是给我的吗？” 　　“你是叫程千景吗？是住在xx小区xx楼吧！”收到程千景一律点头yes的表示后，快递哥哥道，“那就是你的，加急呢还是。” 　　程千景狐疑地收下了这个包裹。她很担心是什么变态寄来的炸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倒了桌上，仔细观望半天，才缓缓地拆开盒子的包装。 　　居然是一套礼服。 　　程千景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礼服是Rosetta Getty的，是她没有听过的一个品牌。一袭露肩设计的黑色长裙，双臂处衔接的金色丝绒把整件衣服拉高了一个段位。礼服中还放着一双高跟鞋，交叉镂空绑带设计，高度让程千景看着倒抽一口凉气。 　　她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妈妈的鞋又被抓包一样，心砰砰直跳。又反复确认了几次包裹的收件人信息，才真的敢确定包裹是寄给自己的。包裹里有一张卡片，打开看只有四个字：好好表现。 　　程千景顿时知道了礼服的来历，马上致电樊兴：“你可以啊，这么漂亮的礼服都借到了？这是全新的吧？”她笑眯眯的问。 　　樊兴却有点诧异：“什么礼服？我没有给你送礼服啊？” 　　“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程千景打趣，“这衣服看上去好贵，你找品牌借的？” 　　“……”樊兴那边迅速明白了什么事情，马上否认：“品牌怎么可能借全新的礼服，要借也不会借给你啊！” 　　不是樊兴？程千景又把注意力放回礼服上。想想也是，樊兴这小子要是有渠道能借到衣服，肯定耐不住性子，不可能等到她衣服都到手了，还让她打电话确认。 　　只是……她想来想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有能力这么大手笔的送礼服，还完全不在意要留下自己名号的，大概也就只有对外宣称正在调养，拒绝一切采访需求的陆湛希了吧？ 　　“该不会……” 　　樊兴大概也火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感叹地发出一声叹息：“不会吧……” 　　# 　　这并不是程千景第一次收到陆湛希的礼服。只不过上一次的记忆，如今大概只有她自己记得了。 　　程千景所上的高中，每年会组织晚会表演，对于像程千景这样学习成绩一般的同学来说，是除了运动会之外，难得的可以得到老师“重用”的表现机会。那一年程千景她们年级表演话剧《灰姑娘》，虽然程千景只被分到个小角色，她依旧表现得很开心。 　　当年在演主角灰姑娘的，是班上一个长得很漂亮，但也喜欢“混”的女孩子，程千景之所以能在学校顺风顺水，就是被她“罩”的。这位姑娘虽然做了主角，却依旧担心别人会抢她风头，所以严格要求所有的人都不能买比自己漂亮的衣服。 　　原本程千景和其他同学都默认了她的霸道，偏偏在表演前几天，这位女同学因为出去约架，脸上受了点伤。她害怕别人美过自己，就要求所有的女性参演角色都不能化妆，表演也只能穿校服的裙子。 　　同台的几个女生不爽，就拉着程千景商量，要在表演当天穿着自己的裙子，好好地教训下这个“女老大”，程千景还是有些后怕，所以去找陆湛希商量。 　　陆湛希早就知道她之前做准备的事，所以程千景来找他，他也并不意外。 　　“我觉得她做的很过分，”陆湛希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才告诉你要慎重考虑。” 　　“可是现在如果我不参加……就很像拍她马屁。” 　　陆湛希点点头，“说的也是……” 　　第二天晚上，陆湛希约程千景在她家楼下会面，递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给程千景买的礼服。程千景赶忙拒绝，但陆湛希坚持权当是提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的程千景看不出牌子，只是觉得很奇怪，还是收下了礼物。 　　陆湛希送她的裙子并不喧宾夺主，看上去很是朴素。但材质很好，穿在身上很是舒服。果然既然程千景在一众同学面前交了差，又没有得罪饰演灰姑娘的女孩。但这苦了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后来被女老大恶整，才说出了整个计划。 　　只是整个计划中，程千景变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存在。她被人发现穿的那条裙子是个“名牌”，比起其他女生只是挑选漂亮的衣服，这个“名牌”的概念，让她看起来更像绿茶。所以程千景至此完全被踢出了女老大的“势力范围”，也并不被同班的其他同学所接受。 　　好在当时还有陆湛希陪在她身边，她对陆湛希的依赖，似乎也是那个时候积累下来的。 　　程千景一直以为，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吃亏的只有她自己。现在想想，在自己被女老大欺负的时候，陆湛希不知是怀揣着怎样的愧疚。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一件裙子的价值会改变一个女生的生活，他原本是好心，却让程千景的处境更加尴尬。 　　她不知道后来陆湛希的抑郁症加重，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影响。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程千景被电话的震动打断了，她低头一看，电话是陆湛希打来的。 ☆、chapter 43 　　程千景一时觉得非常迷惑。 　　记忆和现实交叠在一起，让她有些晃神。如今还记得这些事的，恐怕只有她自己，纵然是另一位当事人，陆湛希也丝毫不会有任何的印象。但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些关于她和陆湛希的过往，到头来居然只有程千景自己知道，她一时间感到非常难过。 　　接电话的声音，都听起来很低沉。 　　“喂……” 　　陆湛希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你怎么了？” 　　程千景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陆湛希是看不到的，马上补了句，“没事，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你……送了我衣服啊。” 　　“嗯，”陆湛希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我不能参加，就只能麻烦杜玥和樊兴了。不过……一想到不能参与你的时尚show，还是有些遗憾，所以聊表心意。” 　　程千景扑哧笑了一声，陆湛希用这么官方的称谓和她说话，她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刘亦千教你说的啊？”她的眼神又飘向礼盒里的衣服，没错，这种女生适合的小礼服，绝对不是陆湛希自己能挑的出来的。 　　被抓包的陆湛希倒也不尴尬，“物尽其用嘛，她说她很懂……看来确实是这样。” 　　不然程千景也不会听上去心情大好。 　　只是…… 　　“你刚刚怎么了？听起来情绪很不好？”陆湛希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你也曾经送过我一套礼服。” 　　“真的？为什么？” 　　“因为学校话剧，你就送了我一套礼服，但是那个牌子很贵，是大家消费不起的贵，所以呢，大家都觉得我是故意的，然后……我就被大姐大孤立了。” 　　电话那头的陆湛希竟然传来了呵呵的笑声，“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给你听嘛！” 　　“那我要先提醒你，这件礼服很贵，你小心穿出门。” 　　陆湛希的声音很沉却很柔，听起来全然没有攻击性，让程千景也莫名地心情转好起来。她打趣道：“小心穿出门？你该不会……是给我租的吧？” 　　“高中的时候不会做的事，现在的我更不会做。” 　　文字游戏。 　　程千景嘟着嘴，嘴角却上扬了起来。她和陆湛希也到了可以心平气和谈论过去的阶段了。从最初的彼此抗争，到后来大家都在不断回避，如今他们终于学会和过去的那段经历和平相处了。陆湛希听到自己的过去也不会剑拔弩张，程千景忽然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轻声道：“谢谢你哦。” 　　“只有一句谢谢？”程千景能感受到电话那头，陆湛希的嫌弃，“你的谢谢太贵了吧？” 　　“不是谢谢你的衣服，是谢谢你回来。” 　　听完，陆湛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又过了几秒钟，他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地响起，“你还是谢谢衣服吧……这个更贵。” 　　然而有这么多的插曲，时尚盛典依旧是程千景参加过的最无聊的活动。 　　她原本就对那些明星没什么兴趣，每个人标准化的微笑都似乎只是为镜头而生的。程千景的座位离舞台很远，杜玥又因为是明星嘉宾坐的很靠前，她只能和樊兴两人坐在后面打瞌睡。 　　“所以我能不能提前走啊……”程千景小声问。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后面的party我也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盛情邀请你出席。” 　　“那你为什么不盛情邀请杜玥啊！” 　　“我倒是想，不过就算陆承佑能放过我，那些狗仔粉丝可不一定……”樊兴瞟了眼前排都是正襟危坐的明星，又转头望着程千景，微微一笑：“我只能捡软柿子捏了。” 　　程千景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啧啧啧，真是没想到，你的绅士风度都是骗人的！” 　　“是啊，你才发现啊？”樊兴挑挑眉，“所以我说你又不聪明又没有眼力见，陆湛希找了你还真是……为民除害。” 　　“谢谢啊，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樊大少爷胸怀世界，大爱无疆啊！做宣传真是可惜了，你应该到个什么穷山沟里，然后自创个什么教做教主啊，到时候得有多少无知的小姑娘，上赶着做教主夫人……到那个时候……”程千景双眼一眯，樊兴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个时候……怎么样？” 　　“到那个时候，你的教主夫人们就可以一起喊‘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是不是很壮观！” 　　这词…… 　　樊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趁着舞台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抬手敲了程千景的头。 　　“你才东方不败呢！” 　　#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程千景贫嘴的惩罚，时尚盛典之后的酒会，樊兴全程都游荡在别处。程千景捉蝴蝶似的捉了半天，竟全然没能捕捉到他。 　　另一方面，虽然杜玥有意带她，但无奈身边来搭讪的个路人等太多，她疲于应付，只能给程千景使眼色，让她等一等。程千景绕到一个角落里呆了半天，杜玥才摆脱了缠着她要合作的几个时尚名媛，跑到程千景身边。 　　“对不起啊，今天都没能好好招待你。” 　　伴随着道歉的，是杜玥甜甜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让程千景倍感温暖。她忽然明白了杜玥为什么会火那么久，一定不会只是因为她是陆承佑的女朋友。 　　“不会啦，今天本来你也是来出席活动的，还要带我这个拖油瓶……”程千景特别不好意思，“那要不要你躲在这儿歇会？我帮你挡挡？” 　　程千景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个死角，她话音刚落，就要冲到杜玥的身前，被杜玥笑着拦了下来。 　　“谢谢啊，”显然，程千景的反应让杜玥很意外，却也很开心，“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们做明星的……” 　　“啊……”程千景一怔，“是真的挺辛苦的。” 　　杜玥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辛苦，不红的时候没人理睬你，那才叫辛苦。现在大家都巴着你，看到的都是笑脸。” 　　早就听说越大牌的人越好相处，现在看来是真的！程千景在心里默默地给杜玥比了一个赞。 　　“我听说……你和陆湛希发展的很不错？”杜玥的脸色在灯光的阴沉下多了些红晕，“发展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程千景下意识地重复着杜玥的问题，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个不小心就开了个车。她的脸涨得通红，不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没、没哪一步，良性发展……” 　　“哦……良性发展，”杜玥咀嚼着程千景说的话，扑哧一声笑了，“那看来我们湛希可要再接再厉了！” 　　程千景的脸更红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杜玥微微有些错愕，她听说陆湛希很喜欢程千景，看程千景这一身的打扮，陆湛希恐怕也没少琢磨，他这个心思这么寡淡的人会为程千景做这么多，难道是为了一门心思玩纯爱？ 　　杜玥哑然失笑，但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拍了拍程千景的肩膀，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杜玥快步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头却低下看了眼手机，从上面翻找到一个号码播了出去：“公主的舞会差不多要结束了，陪聊员的工作到此为止，快来接走你的灰姑娘吧。” 　　电话那头传来陆湛希沉沉地声音，“小叔知道你说话这么有意思吗？” 　　“他？”杜玥的声音顿了顿，唇角一勾，“他不需要知道。” 　　陆湛希到达现场的时候，四处都找不到程千景的身影。他先看到了樊兴，就快步走上去。樊兴见到陆湛希，也没有很惊讶，只是挑了挑眉，和身边正在说话的人说了声抱歉，转身迎上陆湛希：“陆总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亲自到访？” 　　明知故问！ 　　陆湛希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程千景呢？” 　　“你打电话给她不就好了？” 　　“我打电话了，可是她没有接……这个地方这么乱，我担心她有危险。” 　　樊兴抿了抿唇，眉头一皱，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一次看到程千景时的状态。当时的她正在急匆匆地满屋子找信号：“她……刚刚一直在找信号。” 　　陆湛希一怔，“找信号？” 　　樊兴点点头，“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找信号，不过这个厅，信号算得上好的地方……应该就是男厕旁边了吧？！” 　　他说完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就算男厕旁边信号好，程千景一个大姑娘，总不至于蹲点男厕所吧？ 　　只是陆湛希半秒都没有耽搁，一听说锁定了位置，就赶忙问樊兴男厕所的方向，然后跑了出去，樊兴竟没有叫得住他。 　　陆湛希果然在男厕所旁边的拐角发现了程千景。她正拿着自己另一部手机激烈地打着游戏。她显然没有注意到陆湛希来到身边，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个人挡住了自己的光线，正准备抬头发飙，却看到陆湛希逆着光站着，黑暗中模糊的脸，吓了一跳，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程千景惊吓过度，说话还有些支支吾吾的。 　　“来逮人。”陆湛希的语气来者不善。 ☆、chapter 44 　　程千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游戏交战中，赶忙捡起手机。此刻游戏显示结束，她变成了输家。 　　程千景一股无名火顿起，挫败地皱起了眉头。 　　陆湛希原本对她玩什么并不感兴趣，见程千景对输赢如此在意，倒是心生几分逗趣。他随手拿过程千景的手机，低头一看。好嘛，亏他还以为是什么高端的对战游戏，仔细一看，原来是欢乐麻将——陆湛希顿觉呼吸一紧，他没想到程千景平时看上去扣扣索索，居然会在麻将上大下血本。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程千景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湛希会跑来接自己，不过好奇还是抵不住心中暗爽，陆湛希明明都称病不出席活动了却跑来接她，等于告诉所有人程千景“名花有主”。就算还有人看不明白，再瞥见杜玥含笑的眼神，心里也能明白几分。 　　陆湛希送程千景回家，一路上看着程千景力挽狂澜，黑线竖了一脸。 　　他硬生生地转移话题，“盛典好玩吗？” 　　“嗯，”程千景闷声说。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她猛地抬起头，“超级无聊的。” 　　一阵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程千景想起在盛典之后杜玥和她的对话，转头看着陆湛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你怎么和杜玥说我们两个的关系的？” 　　陆湛希微微皱眉：“我干嘛和她说？” 　　程千景抿了抿嘴角，想想也是，杜玥对于她和陆湛希的关系，多半是从陆承佑那里知道的。但她又很好奇陆湛希是怎么在外人面前描述两个人的关系的。 　　又一阵沉默。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直到陆湛希把程千景送回了家。 　　“今天谢谢你啊。”程千景说。 　　陆湛希勾了勾嘴角，转头打量了一下程千景，犹豫着才把刚刚就一直挂在嘴边的话给说出来：“你今天很好看。” 　　“我知道啊~”程千景笑眯眯地回应。刚准备下车，又想起来杜玥问她的问题，还是转头和陆湛希说了一声，“我和杜玥说我们良性发展，她说让你再接再厉……” 　　“其实，你不用每句话都和我复述，”陆湛希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程千景的手，“不过再接再厉倒是应该的。” 　　他也觉得杜玥可疑的多事，不过也许对她或者陆承佑来说，程千景和自己有没有在一起，是关系到他能否健康成长的关键。 　　程千景接着他的话，狐疑地望着他：“不是我不教你好啊……可是……你知道再接再厉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陆湛希挑挑眉。 　　“……” 　　真是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简单直接的人！ 　　程千景不可思议地望向陆湛希，陆湛希则抬手，把她拉的离自己更近一点，“再接再厉不就是……” 　　陆湛希直勾勾地盯着程千景，她的目光柔和，也凝望着他。看得陆湛希的心似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一般。他温柔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一阵动情生意，陆湛希凑上去吻了她。 　　程千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感受到陆湛希嘴唇柔软的附上了她的。她原本也只当这个是点到为止的吻，陆湛希的身体却逐渐压了上来。两人唇舌交缠之际，程千景微微睁眼，她看不清陆湛希的脸，只闻到他身上那独有的香水气息，呼吸之间，已让人目眩神迷。 　　陆湛希的唇离开了程千景，他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立刻让程千景的双颊更加火热。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就这样望着对方模糊的模样。这次的吻和之前的蜻蜓点水截然不同，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期待着他的吻。 　　程千景问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就是两个人进一步的关系。杜玥的问题点醒了她，她和陆湛希早就不是高中生两小无猜的眼神交流了。她渴望和他在一起，渴望他的拥抱。 　　“你今天很好看。”陆湛希的声音低沉而柔和，额头亲昵地蹭着她的。程千景微微一笑，“这话你刚刚说过了。” 　　陆湛希又笑了一下，还不等程千景说话，第二波的吻又顺势而来。 　　他的唇在程千景的唇上辗转反侧，这次却不是安分地亲吻。刚刚离开，又落在了她的耳垂上、脖颈上，皮肤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麻得程千景不禁有一丝颤抖，手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但程千景的力气很柔，抵不过陆湛希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好在他也并不想要做什么，只是吻着她的耳垂很长时间，然后又顺着下颌骨下移，再次吻上程千景的嘴角，然后就放开了她。 　　两个人忽然恢复了司机与乘客的坐姿，安静地像两个标准的好少年，特别是陆湛希，简直和平日里禁欲的模样别无二致。 　　程千景的脑中一片空白，周围萦绕的都是陆湛希的气息。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不出什么话。 　　陆湛希这么看着她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干咳了一声，说了句：“你、你还好吧……” 　　这！是！什！么！鬼！问！题！ 　　程千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说自己好吗？要说自己简直美死了？ 　　她微微捋顺了自己的思绪，从喉咙中发出一个“嗯”字，“那个……”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问出一个问题，敌我关系才平均，所以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停下来了？” 　　陆湛希挑眉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程千景如今非常想把自己的舌头揪下来，她瞪圆了眼睛回望着陆湛希，紧张地一动不敢动。 　　“你……” 　　陆湛希刚要开口，就被程千景制止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感觉自己的新跳得飞快，心想陆湛希也一定是这样的。他的手就这样一直握着她的，程千景也感受着温热的气息传达到她这里，内心默默感到一种踏实。 　　因为两人关系的大跃进，程千景的心情也很忐忑。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找有经验的人问问，但高莹莹是母胎solo，这种事又好像不适合问樊兴，思来想去，程千景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墨客的工作人员身上。 　　她借着去公司的机会，蹭进了大家的交流圈子，在茶水间，假装随意地抛出问题：“我最近遇到一些写作瓶颈，需要借助点外力。” 　　同事们听说程千景要帮忙，都表示愿意听听她的困扰。程千景道：“就是……男女主角，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推进比较自然。” 　　她抿了抿嘴，“你们有什么灵感来源？” 　　“推进嘛，就是本能……”其中一个同事说，“我都是看动物世界的。” 　　程千景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手心渗出一层汗，“动物世界，不太合适吧？” 　　“由实际上升到理论你懂不懂？你看，恋爱什么时候最美妙，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我们都没有睡到彼此的时候，一旦要跨过这个界限，不借助点人的本能怎么可能完成！” 　　程千景不明觉厉地点点头，然后就在自己的手机里缓存了好几集动物世界，随时随地准备观看，就连去看望高莹莹的路上，都没耽误了“学习”。 　　程千景的刻苦吓了高莹莹一跳。 　　“你为什么看《动物世界》啊？之前也没觉得你对小动物感兴趣啊……” 　　“我、我、我学习学习嘛！”程千景傻笑着，“收集工作资料。” 　　“你用《动物世界》搜集资料啊，”高莹莹皱皱眉，“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建国之后不能成精，你写了小动物也不能给你发表。” 　　“知道啦！”程千景白了她一眼，手动把视频关上。高莹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恋爱顺利？” 　　程千景点点头，高莹莹放心地一笑，“那就好，樊兴也算没有白白牺牲。” 　　程千景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高莹莹才是在他们背后运筹帷幄的girl。 　　“你那个《动物世界》也是为了陆湛希看的吧？” 　　程千景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正撞上高莹莹笑眯眯地模样，“我现在知道啦……”她挑挑眉，“我一猜就中，你这么傻，还不被人坑死，两人都是新手上路，真是处处陷阱。” 　　“但是……其实……” 　　“好啦，你也不用瞒我，”高莹莹道，“我自己同事的风格，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啊……”高莹莹这么直接，反而让程千景有些尴尬，“其实……其实我们……” 　　“你不用和我说，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了。”高莹莹理解地拍拍程千景的肩膀，抬手拿过她的手机，“动物世界什么的就不要看了，你除了知道春天有哪些动物骚动外，真的得不到任何的帮助。” 　　她说得如此语重心长，倒让程千景更加不好意思了。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所谓的《动物世界》是个歪招，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湛希更进一步，开拓下思路也是好的。不然两个人约会总是吃饭看电影，后来已经发展到电影院的员工看到程千景，都不会帮她安排烂片的座位，而是爱情片了。 　　“你去看看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言情小说啊，总有一款适合你，”高莹莹说，“资源再利用嘛！” ☆、chapter 45 　　程千景十分后悔自己选择的言情小说，都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个系列的。她回家对着小说研究了半天，除了推导出直接把女主推倒之外，几乎毫无收获。而对于程千景而言，推倒陆湛希的难度之高可想而知，她这才发现，本能归本能，个体间的差异绝对不能忽略。 　　她决定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男女之间的博弈她本来就不擅长，程千景决定直接去找陆湛希聊聊看。 　　她抬手按下陆湛希家门铃的时候，屋里的男人正在看《动物世界》。 　　程千景忽然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荒诞，她抬眼望着陆湛希，愣住，他怎么会知道墨客那帮人出的馊主意？ 　　陆湛希抬眼望着她，神色古怪。 　　程千景干咳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一下：“看着那……” 　　她原本想要闲话家常，结果说出来的话自己全都接不上。看着呢？看着什么呢！程千景想要剪掉自己的舌头。 　　陆湛希一怔，显然没有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他挑了挑眉：“看着呢……怎么了？” 　　程千景：“……” 　　她总不能说自己也因为想要了解本能，接受过观看《动物世界》的提议吧？ 　　程千景讪笑两声，算是把尴尬的气氛遮了过去。 　　陆湛希抬手把电视关上，又将注意力拉回了程千景的身上。他虽然算不得了解人的行为语言，不过程千景局促的眼神，敲打着腿边的不安分的手指，无疑都在说明——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思量片刻，抬手把程千景拉到自己的面前，出其不意地亲了她一下，然后得意地看着程千景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她抬脸看着他，双颊泛红，“那个……我是有事来跟你说的。” 　　“什么事？” 　　陆湛希的眼睛很亮，声音又充满了磁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与程千景的距离会摧毁她想要对谈的理智。“……”她笑，抬手举起一根手指，把陆湛希推离了自己一厘米。“想要和你聊下动物世界……啊不是，是我们的关系问题。” 　　“哦——”陆湛希夸张地应了一声，佯装不知，“我们有什么问题？” 　　“你也知道吧……”程千景涨红着一张脸，眼神瞟了眼电视机，一面偷瞄陆湛希的表情，“你不会平白无故地看《动物世界》的吧？” 　　陆湛希点点头，收起刚刚逗趣的神色。他在看《动物世界》的时候，也察觉这一切进展的很荒谬。他为什么要由非洲大草原的小动物教自己要如何恋爱？他认真地望着程千景：“你说的对，有些东西设计的太多，反而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唇角一勾，对于刚刚《动物世界》的事情绝口不提，程千景也聪明的没有再关注这件事。她只说自己是无事可做跑来找陆湛希闲聊，说着说着，就变成两个人一起看《动物世界》了。 　　老牌电视节目自有它独特的魅力，虽然程千景并不喜欢看纪录片，却不得不承认非洲大草原的动物过的，可是比这些城市里的人有趣多了。她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倚着陆湛希，这是一个不能算是坐着的姿势。 　　陆湛希看着身边瘫软的程千景，眉头一挑，“你这样对颈椎很不好。” 　　“我知道啊，”程千景满不在乎地说，“可是我也没办法，躺着看电视太别扭了。” 　　陆湛希神色尴尬：“那你……就不能坐起来看吗？” 　　“坐起来就很像小学生啊……”程千景直起身子，做了个板正的样子，回头望着他。她想要调侃陆湛希两句，却发现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程千景眉头一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当然不会舒服！ 　　陆湛希在心中叹了口气，喜欢的女孩就在自己的怀里，他一方面要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上演的不知道什么鬼的动物纪录片，一面还要强压下心头乱窜的悸动。这种悸动让陆湛希想到那个夜晚，又让他想要把程千景狠狠地压在身下，然后问她为什么不能坐正了，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 　　程千景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古怪。她想要抬手摸下陆湛希的额头，中途却被她打了下来。 　　“你干嘛！” 　　“我看你是不是病了！感觉怪怪的……”程千景的表情充满了担忧。 　　“我是病了，”陆湛希没好气地开口，“还是被你给气病的。” 　　程千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她指指自己，“你就因为我靠一下就病了？” 　　那身体也太弱了。程千景抿抿嘴，抬起手，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那让我帮你揉揉吧……” 　　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陆湛希猛地抓住了她的双手，反倒把程千景吓了一跳，脑子里要说的话全都忘到脑后了，只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陆湛希，从眼底延伸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咳咳、”程千景假装干咳想要缓和气氛，“你看《动物世界》……也能看得两眼发直啊……” 　　陆湛希抬手，帮程千景理了理她额上的头发，程千景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你要干嘛？” 　　恍惚间，她的身体有一丝躲闪，陆湛希的眸光一闪，“你知道我要干嘛……”他轻声说，那轻微的碰触让两个人的心里都略过一抹火花。 　　“你……”程千景的眼神有些涣散，梦呓般地吐出几个字，“你知道我要干嘛……” 　　程千景低声重复， 　　陆湛希缓缓地靠近她，他的吻轻柔地仿佛怕弄痛她一般，她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落在自己的唇边，又落在自己的唇上。程千景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一切，直到二人紧紧相拥，程千景感到陆湛希的臂膀紧紧钳制着自己。 　　她的心有些慌，不禁想退缩。但力气却大不过陆湛希，被他牢牢锁定在怀里，重重地吻着。 　　程千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她感到有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她听得到陆湛希粗重的呼吸声，好像刚刚纪录片里某些奔跑过的动物。 　　“那个……”程千景忽然想要说点什么，却像丢了魂似的，开了口大脑却一片空白。她觉得整个人要烧起来了，明明就在嘴边的话，却只变成了一个：“嗯……” 　　“千景，”她的呻吟几乎占据了陆湛希全部的理智，“我们……可以吗？” 　　“嗯……”程千景的声音柔柔地，一时分不清是呻吟还是答应。陆湛希低头望着她的双眸，程千景迷离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妩媚，他挫败地沉吟一声，真是败给她了。 　　“你……你……”程千景终于有了反应，她张着被问得艳红的嘴唇，声音轻缓，陆湛希差点没听清楚，“那你……轻一点……” 　　这一句，只打消了陆湛希所有的顾虑，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瞬间爆炸了一样，拥有了可以瞬间吞并程千景的火热和力量。 　　程千景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并不抗拒两人之间发生的那种关系，却忘记了这件事原来是这么耗费体力的。 　　她下意识看了下表，时间已经转到了第二天早晨9点。看来生物钟这玩意还是有用的，不管前一天晚上有多累，潜意识都能在第二天把人叫醒。 　　还好不用上班…… 　　程千景的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她转头望了眼身边的陆湛希，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熟睡，表情是如此的不设防，在清醒时他的脸上很难看到。 　　程千景忽然涌起一种残害少年儿童的罪恶感。 　　她马上摇了摇头，把这种罪恶感一扫而空。明明两个人都是成年人，明明她是女孩子，要吃亏也是她吃亏。 　　一边想着，她一边往床边蹭，准备溜下床把衣服穿上。没想毯子还没掀开，就被陆湛希一个勾手给拉了回来，背直接就贴在了陆湛希的怀里。 　　程千景一咧嘴，坏了！ 　　陆湛希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怀里的女人正准备落跑，下意识地就把她捞了回来。 　　“你跑什么……”刚刚睡醒的陆湛希，声音还带着几分倦意，“我们又不是酒后乱性……” 　　程千景的身体一僵，“乱性”这两个字显然瞬间击中了她。陆湛希嘴角一勾，补充地问了句，“早安啊……” 　　“早、早安……”陆湛希的下巴摩挲着程千景的头顶，闻着她洗发水的清香，“睡得好吗？” 　　明知故问！ 　　程千景不知是该羞还是该答。 　　“挺、挺好的……”程千景感觉自己是在做售后评价一样。 　　陆湛希的心情大好，他又把程千景圈在自己的怀里。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是这么暖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干脆再睡个回笼觉吧。 　　他随手拿起床边的电话，定神一看，竟然有7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陆承佑打来的。 　　陆湛希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打这么多的电话？难道是《日行一善》的宣传有什么问题？ 　　正想着，第8个电话又来了。陆湛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天为了避免被打扰，他把手机调静音了。 　　他抿着嘴接起了电话：“有事吗？” 　　“你昨天干嘛去了？” 　　陆湛希：“……” 　　虽然一接电话就被问话，但那头的陆承佑语气并不焦急，看来也没什么大事。 　　“你有什么事儿啊？”他不耐烦道，“大早上起来就打电话……” 　　“我给自己放了个假，”陆承佑道，“所以准备来投奔你。”他语气轻松地投出一颗深水炸弹，“现在已经到你家楼下了。” ☆、chapter 46 　　陆承佑进门看到程千景的时候，只愣了一秒，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递给陆湛希一个暧昧的笑容：“昨天睡得好吗？” 　　见陆湛希冲他翻了个白眼，陆承佑也不恼，转而和程千景打起招呼：“你好，我是陆湛希的叔叔，我是……” 　　“陆承佑？”程千景眨了眨眼，接收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陆承佑从来没有见过她。在杜玥给他的描述里，程千景只是一个有点小古怪的作者，总是怀揣着一双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神，“但她能让陆湛希安定，”杜玥道，“有哪个美女能做到这一点？” 　　“很多啊，”当时的陆承佑说，“只要陆湛希那臭小子愿意。” 　　果然是千金难买人乐意。 　　陆承佑的心底闪过一句话，脸上却依旧挂着官方的笑容。他对着程千景，“不好意思……打扰了。” 　　程千景望着他，表情有些囧。她没有见过陆承佑，各种意义上的。而杂志上的陆承佑又总是只有一张侧脸，或是个背影，看上去很不真实——她不知道要怎么与这样的一个人交谈。 　　还好陆湛希能出来打个圆场：“你怎么来了？休假不去找女朋友吗？” 　　陆承佑收回目光，看向他：“我不能来看看我可爱的侄子吗？” 　　程千景嘴角轻轻一勾。果然陆湛希和可爱这个字就特别的不搭。 　　“那请你不要来骚扰我，”陆湛希对他的话不为所动，“我不负责接待任何陆氏的员工，之前接手墨客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我不是陆氏的员工啊……”陆承佑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我是陆氏的老板。你作为一个子公司的员工，对我的态度也太差了吧……” 　　“老板……”陆湛希叹了口气，“好，那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不过你最近的曝光很高调，董事会那边……想要看看你现在的情况。” 　　程千景微微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陆承佑的意思陆湛希是明白的。董事会那边……不过都是一些叔伯辈的人。他们对陆湛希最大的印象是他“患病的继承者”。这样的人作为陆氏形象的整体输出者，风险之大可想而知。对此陆承佑是不在乎的，没有人会因为陆湛希而为奋斗了几十年的陆氏打上标签，但出于安抚人心，他还是要来关注下侄子，就当是维系亲人间的感情了。 　　“我的情况很好，劳烦你转告一声，”陆湛希对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陆承佑抿了抿嘴，“我刚来你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轰人不太好吧？”他的目光转向程千景，“我请客，赏脸吃个午餐好吗？” 　　程千景还没开口，陆湛希就替她回绝，“不用了。” 　　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挡在程千景的前面，看得陆承佑眼光一闪—— 　　看来他始终当他是个陆氏派来的定时炸弹……他们陆家人的感情还真是脆弱。 　　陆承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世人都看到陆氏的生意做得多大，版图铺的多开，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用牺牲人性中的温暖获得的。 　　所以他总是有点羡慕陆湛希，他病了，至少他躲过了—— 　　“还是一起吃个饭吧。”陆承佑笑着说，却有一种不可被质疑的威严。 　　明明都是同龄人，为什么陆承佑会有这种威严呢？ 　　程千景有些好奇，又认真地打量了陆承佑一番。他的打扮根本不像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休闲开衫运动裤分不清是有意而为之的放松，还是他原本就喜欢这样的穿着。 　　陆湛希却好像完全屏蔽陆承佑的话，“你还是去约杜玥吧，刚好她最近没有戏，可以和你二人世界，好好相处。” 　　他一字字地说出“好好相处”四个字，仿佛在提醒陆承佑，也不要管他和程千景的“好好相处”。 　　偏偏陆承佑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那不然我把杜玥也一起约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 　　程千景有点懵，她转头望向陆湛希。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轻吐出两个字：“不去。” 　　# 　　这对叔侄的关系太过奇怪，以至于第二天程千景在“忆缘”喝咖啡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把他们两个人写成小说。虽然这样有被陆湛希干掉的风险，不过豪门家庭恩怨一向都很有受众，改编成电视剧，搞不好还能拿个年度收视冠军什么的。 　　她正想着，老板娘又走了过来，推了推程千景。程千景抬眼看她，一脸困惑地望着老板娘，“怎么了？” 　　“你可以啊……”老板娘的脸上露出了人称“八卦”的表情，“年轻人就是好，走一个来一个……” 　　“什么啊？”程千景皱了皱眉，“走什么来什么啊？” 　　“就那个帅哥啊，说是你的朋友！”老板娘用眼神示意程千景，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陆承佑正在吧台的地方等着自己的咖啡，还递给程千景一个“hello”的眼神。 　　他怎么在这儿？ 　　程千景愣了一下，又转头望向老板娘，心道不好，她一定是误会自己是什么千人斩了，谁能想到陆氏集团的大老板，平时休假如此的无聊，喜欢来子公司骚扰自己的侄子和员工。 　　她刚想开口解释一句，陆承佑就拿着咖啡走了过去。他冲着老板娘微微一笑，教养很好地说到：“多谢老板娘，这里的咖啡闻起来都很香。” 　　咖啡哪个不是闻起来很香的！程千景扯了扯嘴角，说这种话，那不是很明显的捧臭脚吗？ 　　没想到老板娘居然很受用，听完陆承佑的话马上满脸堆笑，还有些双颊泛红。程千景抬眼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记忆中的老板娘。 　　“哪有那么好啊……”居然还撒娇！ 　　但陆承佑把这些都照单全收了，“真的很好，难怪程千景一直推荐。” 　　程千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谎言？她望着陆承佑真诚的样子，极力忍耐着自己要为他鼓掌的手，她在说瞎话界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真诚的一个人了。 　　直到老板娘笑眯眯地离开了，程千景才钦佩地说：“你也太会说话了吧，陆总？” 　　陆承佑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休假，我就希望整个人和周围的环境都是放松的。” 　　程千景感同身受，如果周围人的心情都不错，自己生活起来也会比较开心。她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才想起最初要问的问题，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 　　“很简单啊，”陆承佑平静地，“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嘛？”程千景纳闷。 　　“找你来说说陆湛希的事情。” 　　程千景脑中的一根报警线忽然被触动，她顿时感觉铃声大震。 　　对的对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桥段，两个人一一起了，总要有人跳出来反对。只是通常这个人都是婆婆妈妈，要出动到陆承佑这个级别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你……要和我说什么啊？” 　　她胆战心惊地问。 　　“我原本也不想来，不过看陆湛希的样子好像很怕我和你接触太多，所以我就来和你聊聊看，我的侄子到底在怕些什么。”陆承佑笑眯眯地看着程千景。 　　但在程千景的立场上，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来自陆氏boss的叛逆。她皱着眉头，“所以你来找我聊陆湛希是因为陆湛希不想要你找我聊？” 　　陆承佑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程千景的推测。 　　“但是……”程千景一脸茫然，“这很幼稚啊。” 　　“不会啊，毕竟现在的你比我更了接他。”陆承佑道。他收起玩味的笑容，身子微微向前倾，开始一脸认真地望着程千景，“所以……陆湛希他……恢复记忆了吗？” 　　程千景有点懵了，她这才意识到陆承佑对陆湛希还是有真情实感地关心的。不得不说这还算是个让人开心的发现。 　　程千景缓缓回答：“他好像有些模糊的印象，但是并没有恢复记忆。” 　　陆承佑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安心的神色一闪而过。程千景有些看不懂他的反应，微微皱了下眉头。 　　“你好像很不愿意他恢复记忆？”她轻声问。 　　“当然，”对此陆承佑全然不反驳，“你不知道他在去美国之前对陆家的人有抵制，”他低沉的声音流露出宿命的意味，“如果恢复记忆，陆湛希大概连墨客都不会要的。” 　　程千景不解，“为什么？陆家人……对他做过什么吗？” 　　陆承佑微微扬了扬头，直直地看向程千景，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盘算该不该告诉她。沉默了半晌，才微微垂下眼皮，轻声道：“虐待。” ☆、chapter 47 　　程千景一怔，她没想过这样的两个字会出现在陆湛希或是陆家人的世界中。 　　陆承佑对她的反应却一点也不诧异，他苦笑了一下，抬眼看着程千景：“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像陆家这样的家庭，看上去什么都有，却会虐待小孩子。”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陆承佑重复着程千景的问题，微笑的眼底透着讽刺，“因为他是陆家人。” 　　他道：“陆湛希的父亲是上一代陆氏的boss，大家都默认陆湛希会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从小他就要接受极其严格的训练和教育，为成为陆氏的接班人做准备。当时我听说陆湛希经常会被打，会因为成绩没有达到他父亲的要求就被体罚……当然，我没有看到这些，只是听叔叔佰佰们提过。” 　　“但……没有人劝过吗？”程千景皱着眉问。 　　“谁劝？陆湛希的妈妈因为产后抑郁，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的佣人根本不可能劝得住。”陆承佑道，“不过就算他妈妈活着也是一样，听说我的表哥……就是一位暴君，没有人能忤逆他的想法……” 　　从陆承佑的口中听到“表哥”两个字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但程千景竟然一时忽略了。她认识陆湛希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当时的他会偶尔表现出超越年龄的疏离，会告诉程千景自己18岁的时候就会死，但程千景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谜题，这么多年后解开，看似已经全然没有了意义，对程千景却是完全不同的颠覆。 　　“所以他没有恢复记忆，我真是松了口气……”陆承佑缓缓道，“虽然这对你好像不太公平。” 　　程千景摇摇头，“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他一定会的，”陆承佑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有你嘛，漫漫长夜也不会寂寞了。” 　　他的弦外之音傻子都听得出来，程千景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继续接下这个话题。她继续问，“所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陆湛希过得怎么样吗？” 　　她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陆承佑会出现，如果只是想知道陆湛希的情况，她相信陆承佑可以找到一百种方法，甚至通过杜玥都可以知道陆湛希的近况，又何必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陆承佑解释了她的疑问：“陆湛希最近的曝光很高，那些叔伯们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他提到“精神”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停顿了一下，“刚好我有时间，你可以理解为我想联络下和陆湛希的感觉。” 　　程千景抿嘴笑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她就算真的相信陆承佑关心侄子，他的行为也不会单纯地出于亲情。 　　“陆总真是说笑了。”她调侃道。 　　陆承佑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看来你真的对我有点敌意啊”，他挑挑眉，看上去倒是完全不在意，“没错，我找你确实还有别的事，” 　　程千景一怔。 　　陆承佑干咳了一声，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淡淡地道：“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好了，有些事情也不用我来守着了。” 　　他看了一眼程千景，“是湛希刚到美国时候的事。” 　　程千景的眉头蹙了一下，对于那段时间的事，陆湛希没有提过，刘亦千也没有。陆承佑居然要告诉自己，她有些困惑。 　　“其实湛希刚到美国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去看他，知道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他抬眼看见程千景惊愕的模样，微微一笑，“你用不着这个表情，当时湛希还被陆氏给予厚望，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他。” 　　当时的陆湛希已经有自杀倾向，伴随着大量的服药，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他对陆承佑充满了敌意，看到他几乎一言不发。陆承佑倒也不心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自己的侄子磨。大多数时候，他就只是坐在陆湛希身边，让护士可以休息片刻，不用分神时时盯着他。 　　直到有一天，陆湛希忽然开口对他说：“你觉得活着有意思吗？” 　　“没意思，”陆承佑轻声回答，“但就是活着呗。” 　　“别人说我们陆家人都是神经病，”陆湛希道，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陆氏是个更大的精神病医院……” 　　陆承佑听完他说话，表情一凛，“只不过养了更高级的医生。” 　　不知是他说的话触动了陆湛希，还是他在美国一个人太寂寞，陆湛希渐渐地不再抗拒陆承佑的探望。 　　有一天，他跟他讲了一个秘密。 　　“有次我爸打我，我跑出家门，我爸就拿着皮带追了出来。正好看到别墅外面有几个小孩在玩……其他人都吓跑了，只有一个女孩，跑到我家门前，说我爸要是再打我，她就报警。” 　　陆承佑听说过陆湛希父亲的“酷刑”，他只是没想到会是怎样一个惨烈的局面。 　　陆湛希继续道，“说来也有意思，那女孩走了以后，真的有警察过来问话。虽然没什么用，但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爸还真的没有打我。”他笑了一下，情绪不明，“不知道是害怕被人拍到，还是真知道错了。” 　　“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心理医生，是陆氏再多的钱都找不到的。”陆湛希垂下眼皮，“但她现在不在了。” 　　不在了？陆承佑皱着眉，“她……去世了？” 　　陆湛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陆承佑明白，有些事是他现在会说的，有些事他将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陆湛希会在这个时候，把这样一段经历告诉他。 　　“我知道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陆湛希对此的回答依旧是淡淡的，“我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去，没人记得的事，就像没有发生或一样。” 　　没意义。 　　程千景近乎惊愕地听完陆承佑的诉说。她对陆湛希所说的那一切几乎全然没有印象，她甚至不知道陆湛希口中的那个女孩是不是自己。但冥冥中这又解释了许多程千景的疑问，比如陆湛希为什么同自己那么好，以及他对她的态度。 　　“所以……你告诉我的意思是……”程千景抿着嘴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陆承佑说，“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想和你分享一下。” 　　怎么可能！程千景微微地摇了摇头，“你这是在关心陆湛希？” 　　“你就当我八卦吧，人在休假的时候，就是特别无聊。” 　　不对，陆承佑不是个会心血来潮说出别人秘密的人。程千景眸光一闪，他在担心自己和陆湛希的关系如果有问题，陆湛希会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所以把他知道的都告诉程千景，让程千景对两个人的关系不再有疑惑。 　　“你放心吧，”程千景说，“不管他记得多少还是都忘了，我们都会好好在一起的”，她顿了顿，“毕竟我们不是因为陆氏才在一起。” 　　陆承佑笑了一下，眉梢一挑，“我倒希望你是因为陆氏才和他在一起……因为陆氏永远都在。” 　　程千景望着他的笑容，眉宇间似乎有些疲惫。她忽然意识到陆湛希说得“陆家人都是精神病”也许是真的。陆家的后人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一点就连已经做到boss级的陆承佑都避免不了。 　　他话说完，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留在咖啡厅的必要。陆承佑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陆承佑，”程千景叫住他，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这么关心陆湛希，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抢了他的位置？” 　　陆承佑的眸子动了动，有些暗涌在眼底流过，但最终还是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嘴角的一抹浅笑，“你可能不相信……陆家人也不都是冷血和疯子，”他的声音顿了顿，“我是真的希望陆湛希能够幸福。” 　　当天晚上，在陆湛希家，他告诉程千景，陆氏已经决定买下她后续几部小说的版权，做IP开发了。 　　他蹙着眉望着程千景：“你是和陆承佑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很看好你。” 　　程千景也不能说自己和陆承佑见面的事情，但她自己明白，陆承佑买下自己的小说，不光因为看中她小说的IP价值，这里面或多或少也有为陆湛希考虑的因素在。 　　她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陆湛希看着程千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她不想要自己的小说过度开发，说道：“你不开心拒绝就好了。” 　　程千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 　　陆湛希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些不一样的情绪，他上前抱住程千景，双眼深情地望着她，唇角一勾，“你骗人的样子很可爱。” 　　程千景微微蹙眉，“啊？” 　　这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湛希就慢慢俯下身去，吻了她。 ☆、chapter 49 　　原来最终的boss是老爸！这家里真是谁都不能信任。程千景在心里幽幽地想。 　　沉不住性子的她想要索性就把一切摊开来说，但万一要是说了，可以预想到的一阵血雨腥风，程千景真是没有把握应付。她偷偷地瞟向陆湛希的方向，发现他已经从刚刚小幅度的忐忑中恢复过来，能好好地和程家爸妈聊天了。 　　老板就是老板。 　　她第N次的感叹。默默把目光转向程妈，看老妈脸上喜滋滋的表情，好像陆湛希已经是女儿的囊中之物一般，她的心底也滋生出几分甜意。 　　找机会和爸妈说清楚吧，她和陆湛希的事情。程千景美滋滋地想着。 　　* 　　第二天程千景是被老妈吵醒的。当时的她正在梦中和周公会面。 　　程千景把主卧室腾出给爸妈住，自己则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宿。没想到老妈完全不在乎母女之情，刚过七点，就冲到沙发前叫她起床。 　　“你爸都晨练回来了，你还偷懒！” 　　程千景愣着神坐在沙发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她有些怀念陆湛希家的大床，更重要的是，在陆湛希家不会有刚过7点就催着她起床的老妈。 　　她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双眼微眯滑动着当日的弹窗新闻。在一系列的国际国内新闻中间，穿插的一条娱乐新闻引起了程千景的注意。 　　《日行一善》的作者程千景被扒皮，学生时期曾为不良少女，脚踩两只船，还在小说里消费自己已经得抑郁症过世的男同学，以那个男同学的名字做噱头写小说。虽然新闻通篇都没有提及陆湛希，但只要了解程千景小说的人，都可以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程千景“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樊兴，让她马上到墨客会面详谈。程千景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家门，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离头条那么近。又隐约觉得整件事有什么不对，应该是有人在做幕后推手。 　　墨客，樊兴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公司，老王也在。看大家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大概真正的主要人物——陆湛希还没有出现。 　　“这件事怎么会有人流传到网上呢？”老王一上来就对着程千景劈头盖脸的一同盘问，“你的高中同学媒体怎么会知道？日行一善马上就要上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曝新闻？你的同学……陆总会不会有影响？！” 　　程千景原本也是一脑门子浆糊，被老王这么一问，反而理出了一些头绪，她看向樊兴：“这稿子是谁发的知道吗？” 　　“是有人给自媒体的爆料，”樊兴道，“我问了下朋友，这稿子也发给了别的几家媒体，不过人家没看上。倒是自媒体……因为陆湛希也算是半个网红了，又有杜玥这个大靶子……” 　　“杜玥……”程千景想了想。杜玥的话题度一直很高，她的每部作品都有各种各样的话题。业界也都默认是杜玥自己炒出来的。可是这一次，对象是陆湛希——是她男朋友陆承佑的侄子，怎么想都不会是她自己炒作。 　　“我觉得不像是冲着杜玥啊。” 　　樊兴点点头，“确实，如果冲着杜玥，不可能在爆料里只一个劲儿的怼你，看样子是在针对你。” 　　“可是我没有话题啊！”程千景说到这里，脑中又重新过了一遍新闻，“什么利用患病男同学，什么小太妹，这种内容谁会关心啊……” 　　她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是啊，不管《日行一善》的热度有多大，程千景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如果是为了整杜玥，这个弯绕的也太大了。 　　老王忽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程千景和樊兴都看向他，这让他有些紧张，“会不会是之前乔楚……” 　　乔楚……程千景想了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但乔楚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之后她有去关注过乔楚的情况，据说她已经离开了程千景他们所在的城市。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她之前都拿着白醋来找自己“拼命”过了，怎么还会选择爆料这种方式来伤害她的名誉呢？ 　　樊兴说出了程千景的疑惑，“如果是乔楚……这个弯绕的也太大了，再说就算她想，千景学生时代的那些事，当年她同学的情况也不是说调查就调查的出来的。” 　　结合乔楚的精神状况，这一点确实是个bug。 　　待老王去处理墨客其他的工作时，樊兴告诉程千景，最好的解决事情的方式就是让陆湛希站出来，亲口说明那一切。 　　只是这个主意遭到了程千景的严词拒绝：“绝对不行！” 　　要让陆湛希面对媒体，还要让他说出过去那段痛苦的经历。就算不影响陆氏的形象，就陆湛希本人来说都会是极大的折磨。 　　“我觉得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现在不是我把他牵扯进来，”樊兴皱着眉头道，“是别人已经把他牵扯进来了。你不解释清楚要怎么说？你就是利用了自己得病去世的同学？你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的！” 　　程千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回应意味着是什么。 　　樊兴还要和她说些什么，忽然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只听了个开头，扫了眼程千景，就走出会议室了。直觉告诉程千景，这个电话和她有关。 　　果然不消片刻，樊兴走了进来，指着自己的电话说：“杜玥的经纪人打来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对她们也是负面，那边要我们立刻处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别人考虑考虑吧……” 　　“那……我们出声明行不行？” 　　樊兴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件事虽然爆料的主体是你，受影响最重的其实是陆湛希，最好、最好还是他能出来。”樊兴道，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你今天和他联系了吗？” 　　程千景脸色一变，刚刚一直想着要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直想着不要让陆湛希知道，完全忘记了他也有可能受到波及！她赶忙打电话给陆湛希，电话那头却怎么样也打不通。 　　“没人接啊……”程千景就快要哭出来了。她想起之前贾一声直接挑战陆湛希问的问题，之中也是提到了他的抑郁症，那次是直接把陆湛希逼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她担心陆湛希会做什么傻事。 　　“我们去陆湛希家！”话音刚落，程千景就想要冲出去，被樊兴一把抓住。 　　“你冷静一点！”樊兴正色道，“我记得陆总今天和我们公司老板有个会，他可能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掏出手机，“你等我确认一下。” 　　程千景又表情焦灼地等着樊兴打完了那个电话，她马上冲上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样？” 　　樊兴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微笑，“放心，陆总和我老板在一起，全程safe，” 　　程千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你看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樊兴睨着她，“真是个恋爱中的女人，一点伤都不想让爱人受。” 　　“废话。”程千景一怔，随即白了他一眼。 　　樊兴看着她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陆湛希是早晚都会知道的，你现在最好先琢磨一下到底怎么办！” 　　程千景眨了眨眼道：“凉拌行不行？” 　　樊兴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程千景还不打算把陆湛希推出来。其实在他看来，如今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发达如网络早晚会查出陆湛希和程千景的个人关系，与其到时候再承受一轮暴击，不如现在把事实全部讲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觉得不伤害陆湛希的方式，可能会让他承受第二次的伤害？”他的声音淡淡地，“虽然我算不上很待见他，不过从宣传的角度，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让陆湛希太神秘，毕竟他现在是个网红，与其让别人扒出什么来，不如你自己交代清楚。” 　　他挑挑眉，“更何况，陆湛希也没有什么黑历史，用不着藏着掖着的。” 　　“我知道，”程千景道，“我会找机会问问看他的意思的，在此之前……”程千景一边望向樊兴一边说，“就先这样吧。” 　　樊兴对着她点点头，这原本也只是他的一份工作，至于陆湛希和程千景到底怎么样，过了《日行一善》这个项目，他是一点都不关心。不过出于程千景的老朋友，他还是想要念叨一句。 　　“千景，其实……”樊兴犹犹豫豫地，“虽然有时候你挺汉子的，但是……你不想要一个能保护你的男人吗？” 　　程千景扯了下嘴角，“比起那样的男人……我更想要陆湛希好好的活着。” ☆、chapter 50 　　程千景的话听得樊兴一怔。 　　他直愣愣地望着她，从程千景的眼中捕捉到前所未有的坚定。樊兴的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线：“不是吧……” 　　在他的认知中，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有担当，他就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由此，樊兴的全部爱情观都是建立在“保护”上的。他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一个他曾经喜欢的女孩会站在自己的面前，说自己不需要保护。 　　“程千景你真是言情小说写多了……”樊兴的语气中有种不易察觉的挫败，他对着她笑了两声：“你知不知道以后要为这个人擦多少回屁股？” 　　程千景抿嘴：“那不就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樊兴感到一阵气血上涌，他想要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原本就不是他的人生，程千景也不是他能管的人：“好，我们现在去我公司那边，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程千景点点头，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樊兴的一个电话给打断了。程千景不知道电话那头樊兴听到了什么，只觉得他面色有些凝重，跟着她的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挂了电话，她马上追问：“怎么了么？是陆湛希发生什么了吗？” 　　樊兴皱了皱眉，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我老板说他要找记者来，说明整件事。” 　　“他要直接面对媒体？” 　　程千景惊讶地大叫道，惊得樊兴也吓了一跳：“你干嘛！吓死人了！”他马上反应过来，“对！他要直接面对媒体！” 　　在赶往公司的路上，樊兴想，他大概一辈子也搞不清陆湛希的脑回路了。他转头看了程千景一眼，觉得自己也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紧张吗？”樊兴试探地问。 　　程千景点点头，抿着嘴道：“有点。” 　　她只要一想到陆湛希在面对镜头时的状态，手掌就止不住的冒汗。程千景知道这一切反应只源于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可是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泰然处之。 　　两人感到樊兴公司的时候，记者们已经先一步到达了现场。因为安排了私人采访，所以程千景和樊兴都进不去陆湛希所在的办公室，就连樊兴的老板也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他看到樊兴，打了个招呼：“来的这么快？难得你工作这么上心啊！” 　　樊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程千景，“是旁边的这个女人拖我来的。” 　　他和老板的关系一向是这样没大没小，如此随意的语气也让老板把注意力放在了程千景的身上。作为宣传方，之前这位老板也见过程千景几次，倒是从来没有把她和一向行事低调的扑克脸陆总联系在一起。 　　“她就是陆湛希的……”他想说女朋友，但犹豫着还是没有说出口，只留了个话音让樊兴接了一句：“女朋友。” 　　他八卦的补充道。 　　换来程千景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老板倒是看得很开，“就算是剧在开播前的预热呗，陆总反正也算是个网红。”他哈哈大笑的模样看不出心底真实的反应，倒是樊兴抿了抿嘴，还是让程千景觉得有些在意。 　　果然对于宣传公司来说，这个时候的新闻都很棘手。 　　“只是……”樊兴的老板对着他喃喃道：“不知道陆总会说什么，忽然要求接受采访我也是吓了一跳。” 　　原本只是想和陆湛希碰一下想法的宣传公司老板，对于这位陆总的心血来潮也是领教了。他本来想借着程千景套出些陆湛希可能说的话做准备，记者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娱乐圈呆久了，对于面部表情的识别能力就好像比一般人强。樊兴看着几个记者的面色红润，面露喜色，看来是听到了很多独家的八卦，他下意识地望向程千景的方向，发现程千景也疑惑地望着他。 　　在那些记者走出来之后，陆湛希也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眼看到程千景，他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跑来的程千景有些心虚，“就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陆湛希一笑，伸手把程千景拉到自己的面前，低头啄了下她的嘴巴：“没有，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说完了？”樊兴忽然插话，他来不及震惊程千景和陆湛希飞也似地发展速度，樊兴惊诧于这段对话中的信息量，“什么叫说完了？” 　　陆湛希抬眼看着他，他对樊兴就是莫名的没有好感，正视他的时候连笑容也隐去了。 　　“关于我和程千景的事情这次我都澄清了，后续可能要麻烦你们多帮忙，”他说的倒也随意，好像只是一件极小的小事。 　　* 　　陆湛希一次性澄清的事情又很多，包括之前网上传言的他得抑郁症的事，以及他和程千景的关系。当天，墨客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公司大门紧锁，不招待任何访客。 　　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陆湛希只是个网红。但媒体始终都是媒体，他背后陆家的关系，在美国的状态都是大家关注的话题。 　　连“忆缘”的老板娘都没能幸免，被很多媒体追问知不知道程千景和陆湛希的事，老板娘虽然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但聪明的媒体很快意识到她只是在借热度。而真正“知道一点什么”的老板娘的侄子，倒从来没有被人注意到。 　　程千景原本以为把事情说开，一切都真相大白。现在才发现，原来战役才刚刚开始。 　　始作俑者陆湛希倒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他拒绝了一切的采访，把自己和程千景一同关在家里。楼下有保安严防死守，不会有一个记者冲的进来。 　　但，程千景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也别想出去。她躺在沙发上，头靠着陆湛希的肩膀，一面刷着电视的频道，一面嘟囔：“为什么我也要被软禁啊，网红是你又不是我……我出去……没人认得出来的。” 　　陆湛希挑挑眉，“他们找不到我第二目标就是你，你还是和我在一起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稳妥的选择——程千景抿了下嘴角。现在的她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新闻怎么发酵，无论这次的新闻闹得再怎么大，总有一条新的新闻会压过去……可是，如果让爸妈知道自己谈恋爱，还是和陆湛希在一起的话，那可真是永无宁日了。 　　她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我这连家都回不了了，怎么和爸妈解释啊。” 　　陆湛希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捏捏程千景的脸：“等到这次风波过去，我亲自登门拜访。” 　　“算了吧算了吧，”程千景赶忙摆手，“你要是登门拜访，我爸妈得把你活吃了！”她对着他扯了扯嘴角，“你还是……电话面试吧。” 　　陆湛希笑了一下：“对我这么没信心？” 　　程千景：“……” 　　我是对我父母没信心！ 　　陆湛希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微微一笑，一倒手，很自然地把程千景搂在了怀里，嘴又开始不安分的在她的颈部游走，一面吐着气一边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 　　什么叫闲着也是闲着！程千景被他弄得痒痒的，想要反驳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感到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就涌上心头，之后变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没想到正中对方的下怀，陆湛希一个翻身就把她锁在了身下，双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吻落在她的鼻尖、嘴边和颈上。随即又开始下移。 　　刚刚的走向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是有很严重的问题要谈吗…… 　　她在理智丧失前忽然这样疑惑。 　　程千景并不十分了解陆湛希此刻的心情，就像她无法了解为什么陆湛希这一次表现得特别活跃一样。 　　于陆湛希，他放弃了所有的秘密，卸掉了所有的伪装。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他得到了解放，现在的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人，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然，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恐惧的。但这些恐惧如果迟早要来，面对他们可能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陆湛希这样想着，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儿，一切都是从她开始，一切也都应该在她这里结束。 　　“千景……我爱你，”激情过后，他忽然在程千景耳边说了句，听得程千景的身体一震，她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岂料陆湛希就是这样不走寻常路，接下来程千景等到的就不是他的告白，而是一阵夺命连环吻，堵得程千景喘不过气来。 　　两人此次共处一室的结果，就是再一次被陆承佑堵在了家里。 　　不过好在这次陆承佑上门的时候，陆湛希和程千景并没有在做什么越举的事情，她只是在挑选泡面来喂养男朋友的时候，听到陆承佑按响了门铃。 　　看到陆承佑的脸出现在门口对讲机上的时候，程千景皱了皱眉，转头问陆湛希：“他在我身上装了GPS吗？怎么每次他都能堵到我？” ☆、chapter 51 　　程千景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陆承佑踏进房间的第一句，就对她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外面都是人，你们化成灰都出不去。” 　　程千景嘴角抽动了一下，她还没有听过这样形容一个地方人多的。陆承佑倒是全然不在意，看看沙发上那个对自己的到来视而不见的侄子：“你整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就做鸵鸟？” 　　他挑挑眉，“知道我为处理你的问题和那帮老家伙磨了多久……” 　　陆湛希似乎没多少意外，他早就想过自说出的那些话对于陆氏的影响。他抬眼望了下陆承佑，略带愧疚地抿嘴道：“对不起。”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客气。”陆承佑把这个道歉照单全收了，“我和他们说一切按你的说法为准，至于别的问题……等你周围没这么多记者，你会自己去解释。” 　　噗—— 　　程千景在两个人身后听完差点喷了，这两位一个搞了个大新闻，一个用了句说了和没说一样的话就搪塞了陆氏的高层？ 　　陆承佑的目光顺势就移到了她的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红颜祸水啊，要不是你，我可爱的侄子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说罢他就要靠近程千景，却被陆湛希抢先一步拦住了，他飞速站起身，把程千景拉到自己身后，充满戒备地，“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陆承佑抿了抿嘴，“就是嘱咐我侄媳妇几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啊！” 　　在《日行一善》要播出之前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就算他心再大，多少也会和陆氏的改革拓展扯上点关系，也难怪公司里的那些老顽固会来找麻烦。 　　陆承佑心里倒也有另外一些盘算。 　　陆湛希原本是被划定的企业继承人，后来虽然病了出国了，公司里还是有不少人在忌惮着他，生怕他有天跑出来闹出麻烦，那真是陆氏最大的一个丑闻。现在看来，陆湛希完全可以平衡好这些关系，他没有被这些事情影响，后面的工作也会方便展开很多。 　　陆承佑与陆湛希交换了个眼神，陆家人都是疯子。陆承佑的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句话。从陆湛希的眸子中，陆承佑看得出他懂得自己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程千景知道。 　　程千景和陆湛希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两个人都不算是正经娱乐圈的人，《日行一善》又进一步造势，很快就盖过了大众对陆湛希过往的关注。除了几个财经口的记者，舆论的热点又转移到了杜玥和陆承佑的身上。 　　对于程千景来说最大的难题，反而是应付刚刚听自己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恋爱的父母， 　　程千景是被程妈的一条微信叫回家的。速归，有事详谈。 　　她倒是从未看过老爸老妈用这么官方的话给自己发微信，心里自动就为这次的会面定了个级别——鸿门宴。 　　程千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打开门，看着老爸老妈正襟危坐在客厅里，面前的电视关着，好像在专注地等着什么人。 　　“呦，抗日神剧都不看啦？”程千景开口调侃道，却没有得到爸妈的回应。 　　程爸斜眼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程妈哼哼了一声，递了个眼神要她自己体会。程千景心领神会，马上把包放到一边，径直走到爸妈面前。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是我骗了你们，我和陆湛希谈恋爱了。”她扁了扁嘴，继续道。“但是！我是有苦衷的，你们看新闻也知道了，陆湛希他比较脆弱，我也是怕曝光了伤害到他……” 　　程爸眉头微微一皱：“你什么意思？曝光给我们能怎么伤害他啊！” 　　程千景：“……” 　　“那你们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我要是告诉了你们，还不得今天交往，明天领证，后天备孕的节奏啊！”程千景抿抿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程妈妈看上去倒是稳定许多，她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和女儿对话，半晌才缓缓地张嘴道：“那……你们现在算是公开了？” 　　“嗯，”程千景点点头，“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望着眼前的爸妈，“所以你们也不用操心了，什么赵叔王叔的儿子也不用介绍给我了，我谢谢二位多年的照顾……” 　　“怎么个意思？”程妈妈站起来，“听你这话还想撂挑子啦？” 　　程千景弯了弯嘴角，总算不走高冷路线了，“那你们想怎么样啊？”她萌萌地看着爸妈，“要不我……请你们吃饭？” 　　“用不着！”程爸爸和程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既然已经宣布在一起了，那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备孕，这些都能提上日常了吧？！” 　　程千景：“……” 　　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日行一善》的宣传，随着剧情越来越热，网上的讨论度也是一浪高过一浪。不少人都说这部戏挖掘出了杜玥不为人知的另一种特质，还有人说因为作者的“个人感情”牵扯其中所以特别好看。 　　好在这部分和程千景也没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配合着参加了几个访问。在剧中人物掀起讨论的时候，也趁机吸了一把书粉。 　　陆承佑对《日行一善》的播出效果很是满意，他也配合地同意樊兴他们拍几张自己和杜玥出行的照片作为网络热点宣传，这是之前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要说杜玥，连陆湛希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用做成这样的，”陆湛希看到网络报道后给陆承佑打电话。 　　“我也不算是为了帮你，”陆承佑的语气很轻松，“这戏要是火了，对杜玥也有好处。” 　　陆湛希嘴角一勾，“你还真是很爱她啊……”他都不知道陆家人还都有这么深情的基因。 　　陆承佑那边听了却扑哧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利益最大化而已。” 　　利益最大化…… 　　陆湛希先是微皱了下眉头，随即释然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陆家人的行事风格，做什么都要有个最终的结果，即使是一件看上去暖心的事，背后也有藏不住的算计和计较。 　　好在……他并不算是其中之一。 　　程千景又开始构思自己新的小说，比起之前文思如泉涌的各种折腾女主角，感情稳定的她能想到的全部都是花式撒狗粮。老王对于她的这种变化嗤之以鼻，觉得程千景非常的不专业，她自己倒是甘之如饴。 　　只是偶尔还是要和陆湛希抱怨，“为什么老王就是不能欣赏我的好呢？” 　　陆湛希是个完全的行动派，马上伸手拿手机，“我去和他说……” 　　“别别别！”程千景赶忙制止他，“还是算了吧，你得罪的是你的下属，我得罪的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所以我早就说要去帮你垫个话，你为什么不干？” 　　“……”程千景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就是害怕被说公器私用嘛，她的脸皮也没有那么厚，万一老王以后再也不管自己了，那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 　　见程千景没有说话，陆湛希一个勾手，便把她勾到了身边，声音一沉，“那我之前说我们结婚，把你变成老板娘，你为什么也不干？” 　　“我……” 　　程千景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是为了和爸妈闹脾气，如果现在就吐口把陆湛希带回家，那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坐着火箭直接就飞向外太空的。程千景脑补了一下三年抱俩的场面，赶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不行？ 　　陆湛希皱了皱眉，把她困在双臂之间，不让她离开，“为什么不行？” 　　程千景干咳一声，“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从我们分开到现在准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准备好吗？” 　　“……没有。” 　　“那你还有哪里没有准备好？” 　　“我……很多地方都没有准备好。” 　　两个人就进行了长时间的关于“准备好”的讨论，在程千景被修理了……被对谈了一番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必须要开始准备了。 　　可是从准备到准备好，又会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想尽办法在文字上和程千景较劲的陆湛希，最后必然会落败在程千景胡搅蛮缠偷换概念的功力之下。 　　好在陆湛希也没打算马上把程千景握在手里，他喜欢两个人既独立又共融的关系，也喜欢程千景和自己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一点说出去，大概无论樊兴还是陆承佑都无法理解。 　　“这就叫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了。”程千景给自己的感情下了个这样的定义。 　　陆湛希一边微笑一边想，会把自己类比成王八的，程千景也真的是古今第一人了。 　　而他一点都不生气，可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了。 　　===========正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